自序
世有《易經》與《難經》,難者自是不易,易者又何嘗易易?莫不是易中見難,難中有易。比來近世之易學家,固有如尚秉和、杭辛齋、高亨等承舊學術之新人物者;但毋寧仍以說得一口好易者居多數,其上焉者猶有可說,其下焉者實令人不忍聞。究其原因,大概與易道廣大、易辭抽象脫離不了關係。
著者浸淫易學垂廿年,其始,略窺門徑,遂生「養鳳作雞獅作犬;種棗如甕豆如瓜」之豪情,縱非氣吞牛斗,至少「氣吞萬里如虎」;及至稍有心得,則又自嘆「囊底尚存無效藥;掌中慣畫不靈符」;而今世變滄桑,久歷風霜,頗發「已無經略由心起;豈有風雷繞指生」之慨。蔣捷〈虞美人.聽雨〉,分述少年、壯年與目下聽雨之心境,一言以蔽之,日即於槁木死灰而已,誠差堪近似。
易經本為卜筮之書,但其應用範疇早已遠逸於此。本登高自卑、行遠自邇之理,千里之行既始於足下,「不有少許,多許奚自生?」自當由此講起。因此,本書主要著眼於易辭作為占辭的占筮本義,至於政治、人生哲理,乃至於經營、管理等世所珍重的引申義,則宜由讀者聞一知十,自行體會。
作者之學易經驗可謂苦樂參半,其間況味難以筆述言宣,正是「一樣春風分冷暖,桃花含笑柳含愁」,無論「胸中來去多少事,只合鐵函貯心史」。在浩如煙海的易學著作覆蔭下,自知本書猶如管窺蠡測,絕類盲人摸象,但常言說得好:「瞎子摸象,心中雪亮」,雖然難以窺其全豹,雅願不失其一斑。
本書之出版,辱承 濟佛賜字,勗以「易之道」,且感且愧,誠惶誠恐。又蒙書法名家王煥魁先生書名題字,尤增光彩。好友多人鼎力贊助,校對小組諸君黽勉從事,戮力匡我不逮,凡此均銘感五內,恕不一一致謝。本書自執筆時起至付剞劂止,歷時二年有餘,其間頗努力以較符合學術之方式注、譯易經本文與部分易傳,不外敝帚自珍,期效野人獻曝。然則,敝帚之所以足珍,原在能一舉掃除而廓清之,本書則自愧萬萬不能。新書之問世,於作者而言,猶如一子之誕生,忝為所從自,但願此子不致「生無補乎時,死無關乎數」,則萬幸矣。
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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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年春 蔡茂寅 序於易學難精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