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相遇在這如許美妙的四時之詩
二○一七年,農曆丁酉年。正月十五那天,伴著滿城的燈火,滿天的煙花,我在喜馬拉雅推出了一個節目,叫《蒙曼品最美唐詩》。那個時候,剛過立春,不到雨水,東風尚軟,萬物方甦。當時我確定的原則,就是按照季候來講詩,和讀者在四季的變換中一起賞讀詩人筆下的春花秋月,也品味人生的苦辣酸甜。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古人對季節的變化、對節日的情感,真的比今人敏銳太多,也細膩太多。
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還處在傳統的農業社會。春種、夏鋤、秋收、冬藏,全都按照自然的節奏,接受著老天的安排。沒有現代鐘表的精確報時,但是,人們知道,春天的一絲和風到了,那是「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夏天的一縷荷香來了,那是「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秋天的一滴露水凝了,那是「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冬天的一片雪花飄了,那是「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順時而動,就是天人合一。
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正是社會日益活躍,人們開始東奔西走的時代。做官的出門遊宦,念書的出門遊學,從軍的出門征戰,經商的出門行商,甚至嬌羞的姑娘,也會邁開健康美麗的天足,走出家門,到林間採桑、到水邊採蓮。有誰會比出門在外的人更關注節氣的轉換、天氣的變化呢?只有他們,才會看到「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的他鄉之景,聽到「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的異地之音,感受到「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的邊塞氣息,當然,也沉浸在「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的青春律動中。
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更是中國古代盛世的巔峰。日子過得豐足,節慶才格外熱鬧。「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我們在這樣華麗的詩篇中開場,又在「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的渾雄韻律中收束。我們用唐詩來體味端午、七夕、重陽等傳統佳節的動人風情,也用唐詩來表達情人節、教師節等當代節日的精神。
可能你注意到了,這本書並沒有把二十四節氣寫全,也沒有把所有的傳統節日都吟到。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最核心的藍本,是蘅塘退士的《唐詩三百首》,這三百多首詩,是從五萬餘首唐詩中精挑細選而來,代表著唐詩的風骨、風雅與風流。我確信,所有的節氣、節日都有詩,但不是所有的節氣詩、節日詩都是好詩。我願意把古人苦吟的精華拿來和你分享,讓你和我一起,細細領略那穿越千年而來的風花雪月,和那歷經千年而不朽的繡口錦心。
至於這本《四時之詩:蒙曼品最美唐詩》是否僅僅是喜馬拉雅節目的文字版呢?當然不是。這是按照一個更清晰的主題精心選擇、精心編排也精心修改過的三十二首詩。這些詩圍繞著四季的節氣和節日,其實就是圍繞著唐代的歲月輪迴,圍繞著唐人的生命輪迴。我希望在這輪迴中看到他們──李白、杜甫、王維,更希望在這輪迴中看到我們──你、我和他(她)。我們和他們,古代和今天,傳統和未來,就相遇在這如許美妙的四時之詩中。
蒙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