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五年的八年對日抗戰,是我們全中華民族「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分東南西北」,在國家領袖蔣委員長的領導下,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奮起救亡,最後打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廢除不平等條約,收復失土,登上世界四強,讓中國人站起來的一場神聖戰爭。
「時間」是抗戰前後的核心問題,一切戰略思維均環繞此一問題。
一、抗戰開始前:爭取和平準備抗戰的時間──安內攘外,和平未絕望時,絕不放棄和平;犧牲未至最後關頭,絕不輕言犧牲。
二、抗戰開始後:爭取持久的時間──戰略核心為充實抗戰基地,與確保國際交通線。
三、抗戰區分三個時期:
一 第一期抗戰:時間為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至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採戰略守勢,以空間換取時間,陣地防禦、逐次抵抗。
二 第二期抗戰:時間為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五日,至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採戰略守勢,利用平漢、粵漢鐵路以西地形,持久消耗日軍戰力,會戰而不決戰,伺機採取局部或有限攻勢。
三 第三期抗戰:時間為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至抗戰勝利,採聯盟作戰的戰略攻勢,包括爭取抗戰基地的空中優勢、對敵軍軍事目標行逐次空中攻擊、打通中印緬路上交通線,以及準備全面反攻。
四、蘆溝橋事變是和戰的臨界點,我重返戰場的目的,是到取得八年時間的關鍵性戰場,現地解說。
也正因為八年抗戰的勝利,台灣始能脫離日本五十年的殖民統治,但是現在台灣社會卻有一種氛圍,總以為這場戰爭既久遠且與自身無關。殊不知從清朝割台開始,島內抗日事件頻起,以性命抵抗殖民的不平等壓迫,其精神意志與八年抗戰是相同的。海峽或許隔絕了淪陷殖民區的悲鳴,卻隔不了血脈相連的文化情感。
然而,兩岸從一九四九年以後,彼此敵視,互不兩立數十年;更由於國共長期鬥爭所衍生的情緒影響,也連帶使這場聖戰的真相,受到漠視與扭曲。這對在抗戰中犧牲的幾百萬名將士與幾千萬名老百姓,都不公平。
意識形態對立下的史觀,在我十多年前參觀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中,充分顯現。看著與抗戰歷史有甚大出入的宣傳與展示,感觸很深,雖然我理解這樣的歷史脈絡,卻也意識到其中的危險,尤其是對兩岸的年輕人。
八年抗戰的勝利,是中華民族開始站起來的光榮時刻,只是十多年來的台灣「本土化」,甚至「去中國化」教育,讓年輕人對此一光榮,早就冷漠與無感;在大陸的年輕人,長年接受官方訊息,也已形塑了刻板印象。兩岸對抗戰歷史的處理方式,讓新生代無從了解真相。百年之後將何以為史?令人擔憂。
我已經九十五歲了,同我親身參與、了解抗戰的人多已不在。如今,我更有責任,以一個抗戰老兵的身分,帶著大家跨過這七十年的鴻溝,重回戰場,重新認識、感受這屬於中華民族的悲壯過往與光輝勝利。但我們的抗戰,是由當年日本軍國主義者,無所不用其極的欺凌所挑起,與大多數日本老百姓無關,他們也是戰爭中的受害者。因此我們回顧這段歷史時,必須放下仇恨,莫將憤怒情緒發洩在日本平民身上,這是我的基本態度。
自兩岸開放交流以來,我一直有一個心願,就是重返抗日戰場,緬懷先烈、憑弔死難,並找回歷史的真相。但是,抗日戰爭打了八年,經歷了二十二場大會戰、幾百場大規模作戰,以及幾千場,甚至上萬場的中小規模戰鬥,除了四川及大西北地區外,戰場幾乎遍布整個中國;我不能每個戰場都走到,即使擇要而行,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走完。因此在二○一三年年底,就選定了一些能兼顧地區均衡,能代表抗戰精神、或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和幾處重要會戰或作戰的戰場,計畫安排了三個旅次的參訪,定名為「重返抗日戰場」,而於二○一四年年初開始行動,年底以前完成;希望能藉這三個旅次的過程,將整個抗戰歷史的重要環節,有系統地述說出來。
第一次旅行,我選擇以「抗戰司令台」的重慶為出發點,經湖北宜昌、湖南常德、長沙、衡陽到衡山,主要看的是國民政府戰時首都重慶、軍事指揮中心的南嶽衡山,及鄂西、常德、長沙、長衡等會戰的戰場。時間為二○一四年四月十日至四月十九日,定名為「華中行」。
第二次旅行,我選擇在七月七日,以「七七事變」發生七十七週年的蘆溝橋為首站,經山西大同、平型關、原平、忻口、太原、運城、中條山,最後到河南鄭州花園口。除感懷蘆溝橋的抗戰精神象徵外,主要看的是華北僅有的忻口、晉南兩場會戰戰場,及抗戰時的黃河決堤處。時間為二○一四年七月七日至七月十四日,定名為「華北行」。
第三次旅行,我選擇以「桂南會戰」國軍創造大捷的崑崙關為起點,經昆明、保山、龍陵、騰衝至畹町。主要看的是崑崙關、「遠征軍」滇西抗戰戰場,及與「駐印軍」會師的芒友,和駝峰航線、飛虎隊、滇緬公路、中印公路等展館與遺跡。時間是二○一四年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日,定名為「華南行」。
每個旅次編成一篇,一共三篇。最後,是和大家談論抗戰的概念問題,定名為〈我們對抗戰應有的認知〉至於淞滬、徐州、武漢三場重要會戰,及台兒莊、娘子關等戰場,以前我都去看過,這次沒有納入行程,但都會在文中說明。
歷史已無法選擇,但我們仍可以從中反思,歸結今日之所以安身立命的原因,這也是我一直希望兩岸要有的抗戰視野──從全球軍事與文化角度,省視抗戰的最終結果。
這三次的抗日戰場行,完全自行負擔費用,不打擾大陸官方,同行除周仲南上將外,還有傅應川、何世同、胡筑生與黃炳麟四位,比我年輕二、三十歲的退役將領,他們都是鳳山黃埔軍校畢業的學生,軍事學經歷完整,長期浸研兵學,是國軍中的佼佼者。
傅應川和胡筑生兩人,曾擔任國防部史政編譯局中將局長,督導編寫過抗日戰史,熟悉抗戰史料。黃炳麟歷練過機械化師師長、陸軍指揮參謀學院中將院長,對軍隊編制和波斯灣戰爭頗有研究。何世同曾任空降特戰部隊少將指揮官,也是歷史博士及大學教授,熟稔史學方法,專精戰史,是具有軍事實務背景的歷史學者。有這四人的同行,希望能把這段歷史的真相,傳承下去,他們自是背負著重要任務。
青史不能成灰,在這三次「重返抗日戰場」結束後,我請隨行的四位將軍整理資料,編輯成書,並由何世同教授為本書繪製行程與作戰狀況要圖,以便讀者閱讀了解。抗戰勝利即將屆滿七十年,願藉本書的出版,掀起研究抗日戰史的熱潮,認識抗戰歷史真相,這是我衷心所盼。
本書總核稿,勞煩考試委員周玉山博士,在此謹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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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老兵•陸軍一級上將 郝柏村
謹識於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