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一
可能以後不再寫詩,九部詩集出齊,心願已了,可能轉?寫現代散文。這部《髣?》倒不能不交代一些細節。它的確是2018年出版的《傾斜》、《教授等雨停》與2021年印行的《衣冠南渡》再加上2022年幾十首近作的「選輯」。
《傾斜》收入的155首,幾乎每首都用到古代的人物、事蹟、典故,密密麻麻,這是冬烘老頭暮年反而喜讀古書的結果,是興趣的轉化;《傾斜》於2018年5月印行,兩個月《教授等雨停》繼之付梓。棄古典事物與歷史,用當代眼光看馬來西亞、吉隆坡,還有我對國家的感受與觀察,由潛默(陳富興)翻譯為馬來文,收入雙語詩80首。這大致是我2014-2018的成績。《教授等雨停》的人地事物,與馬來西亞密切相關,「在地特色」處處可見,這也方便潛默翻譯。桐城派、李商隱、林風眠、民國新詩史、慈禧光緒……翻成馬來文,讀者可能望之生畏。
《傾斜》的讀者以為我是「現代古人」,《教授等雨停》不見古人古物蹤跡,以為我數典忘祖,也可能拂袖而去。我的處境尷尬,「髣?」成了模糊,於是我就鐵了心,要寫一部兩邊都傾斜的《衣冠南渡》。
衣冠南渡是父親那一代,我是中國移民的第二代,在馬來西亞土生土長,對早年的馬來亞,對今日的馬來西亞有更切身的經歷,我不可能不關注馬來西亞,它的過去(歷史)、現在與將來。《傾斜》與《教授等雨停》各自選了20多首,從《衣冠南渡》(170首)選了超過三分之一,再加上南渡之後的近作拼貼成《髣?》,這樣我就比較能捕捉到傾斜的角度,還有「髣?」提供的旨趣與戲劇性設計的一點點驚喜。
二
一本書向五位名家邀序,我沒去查這是否是文學書籍的首次。我喜歡做別人不敢做、不去做的事。我討厭蕭規曹隨,1973年初會已故余光中,他說:「你的現代主義血液好像比我還濃。」余光中自承對藝術的愛好,他在好幾篇文章裡提到他是個藝術的「多妻主義者」,我自估自己的興趣廣泛、雜學亦夥。
向人邀序,當年余光中邀《新月》碩果僅存的梁實秋教授。為《髣?》賜序者包括大學卸任文學院院長,卸任大學中文研究院院長,現任大學的文學院院長,醫科大學的助理教授,還有一位是政大哲學系博士生。他們的年齡差距從76歲到26歲,足足半個世紀。我相信學無先後,我相信學有專攻。
我是一個可以寫書,不會賣書、甚至不大會寄書(我選擇排的那一行,總是前行者出了狀況,稽查費時而耽擱)的人。這次印行《髣?》讓我再認識到編目錄也容易犯錯,我的右眼有「眼翳」症,不會傳染,自己卻容易感染(滴防感染眼藥水),但讀書寫作仍易犯錯。
一個大錯是:我寄了183首給蕭蕭、李瑞騰、須文蔚、駱俊廷,卻寄了193首詩給醫科大學的鄭智仁,文本數量不同,對撰序者是不公平的。這是我在這篇後記中應該向他們鄭重道歉的。須文蔚教授指出我的田園主義傾向,一位漢語學者Alfred也與我提:我有深刻但埋伏很裡面的田園嚮往,只有鄭智仁助理教授在我的最後一詩(193:〈棋局〉)尋出我在城市與田園的猶豫。鄉鎮下棋,門口可擺龍門陣;大都市的人,一樣可在花園樹蔭下對奕。
40多歲的鄭教授,無意或無意中,道出我的「髣?」是另一種「灰色地帶」的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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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