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九年正式接觸女性主義理論開始,我發現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居然不是《陰性迷思》(The Feminine Mystique),不是葛洛莉亞.史坦能(Gloria Steinem),不是那些早就被視為女性主義經典的論述,而是《慾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是《金法尤物》(Legally Blonde)、是瑪丹娜(Madonna)。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們被視為「後女性主義」(postfeminism)的代表,因為情慾的解放與陰性的復興,象徵了九○年代女性主體的重塑與轉向。這個時期的研究,成為我的第一本書,《惡女力》。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原來早在《慾望城市》以前,就有《慾望單身女子》(Sex and the Single Girl);原來《金法尤物》艾兒(Elle)口中的「柯夢女孩」(Cosmo Girl),出自《柯夢波丹》(Cosmopolitan)傳奇總編輯海倫.葛莉.布朗(Helen Gurley Brown);原來瑪丹娜在自己音樂錄影帶與演唱會中多次引用的畫家藍碧嘉(Tamara de Lempicka),在咆哮的二○年代,也是一個擁有雙性情慾,戲擬陰性特質的摩登女子(flapper)──藍碧嘉簡直就是一百年前的瑪丹娜。
一九一三年,美國的「性時刻」(Sex O’Clock in America)敲響,摩登女子穿上短裙,剪著鮑伯頭,在舞會派對中與男人曖昧調情,引領美國少女,掀起二十世紀第一場性革命。女權份子對摩登女子搖頭嘆息,她們畢竟要的是「心」的革命,而非「身」的革命。可是,摩登女子卻擾亂了身心二元對立,就如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那本《摩登女子與哲學家》(Flappers and Philosophers)所暗示的,摩登女子既與傳統哲學家相對,又是代表咆哮二○年代的新興哲學家。摩登女子在第一波女性主義之旁,挖掘出一條屬於身體與情慾的女「性」主義革命,預言了往後一百年的少女革命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