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去海邊拍照
「我想帶你去海邊拍照。」要出書了,攝影師之前兩度提議,我兩度婉拒。
那麼怕海,怎麼能夠自在的在海邊留影?
前陣子去花蓮,住在一家叫做緩慢的民宿。台11線,那個叫做石梯坪的地方很靠近海。在入住之前,並不知道這地方這麼靠近海。海依舊深沈、靜謐、奧祕。波光粼粼,有時是怒海狂濤的序曲,有時是風平浪靜的喘息。
我深吐了一口氣,張開眼,眺望最遠的那一條海岸線。
「為甚麼那麼怕海?」身邊的人問我。
應該是措手不及和恐懼不安的陰影。
童年時期在海邊玩耍,蹲在沙灘上畫著太陽、房子和花,花朵還沒綻放,一抬頭,大浪已經撲天蓋地,小小身軀被捲進一層又一層的大大漩窩裡,翻過來盪過去,鹹鹹的海水撞擊我的耳鼻,我的呼吸心跳瞬間止息,被救醒後,不懂得放聲哭泣,始終揮不去的是海神曾緊貼我耳際,發出怒吼的重音頻率。
好多年前,算命師叫我不要靠近海,其實並不清楚原因,人在精神耗弱或徬徨游移的時候,總會把算命的話當作神聖的指令。於是,不再去海島旅行,連看到湖水都很抗拒,當朋友們追逐浪花,我只肯窩在離海邊最遠的咖啡廳角落裡。那一年,在義大利的小城漫步,突然定住了不敢往前進,瞭解我的朋友先去探路,然後大聲回頭呼喚:「別怕,是沒有水的枯井。」
這些年總是小心翼翼,神經兮兮,嚴守戒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拿著行李進駐,那一片翠綠映入眼簾,充滿朝氣。回頭凝望,那一片汪洋在背後拍打,難免膽顫心驚。一步步走著,我在摸索平衡的中心。
依山傍海的這間民宿,由樸質的木頭和沈穩的鑄鐵建構而成,充滿暖色調的設計,草原海洋的氣味,和蟲鳴鳥叫的原野樂音。坐在Lobby喝著清涼的薄荷水,我開始直視海平面,微微的,輕輕的,呼吸漸漸流動自然的韻律。
沈睡的這一晚,海味為伴。起床後緩緩走向海的沿岸,接近那深不可測的湛藍。
幾天後,攝影師跟我提議換拍山景,同時她也很真切地跟我分享關於恐懼的課題。
「好吧,我們就去海邊拍吧。」我頓時決定突破長久以來心中的那道海防線。
點頭了,心裡還是有點驚。前一整夜,睡睡醒醒,不太安寧。拍攝當天,陽光和煦,海風吹拂,無人的海邊很寧靜,暖暖的沙灘很美麗。
這是多年來跟海最近的距離,走在沙灘上的我沒有陰影。
原來,靠海很近,沒有很難。
推薦序I
人們總是問我「你是誰?」
孫一美?汪茜茜?亦或是程又青?
創作,是剖析自己的旅程。我始終相信,越是誠懇,越有精彩。
所以,我是所有我筆下的靈魂,甚至丁立威、李大仁。
我總是借屍還魂於他們,透露著自己的卑劣與可愛。
雅芬更猛,她直接與自己面對面,毫不迴避。
那些對自己不了解的「瞭解」,讓她更加美麗,也撫慰了云云的我等。
那些曾經、那些走過,堆積出此刻更動人的她,也讓我們在自以為孤寂的旅程裡,找到了陪伴。
我一直深信自己有某個部分停在十四歲那時不肯長大,因此,應該成熟的我,總是差了那臨門一腳。但我喜歡那一腳的遲疑,得以讓我回首張望十四歲的我,我等待著她,甘心的奔向我,與我一起勇敢的長大。
「你是誰?」你還在自問嗎?
那麼請點杯咖啡,或是就著威士忌,閱讀一下趙雅芬。你會在那些似曾相識裡發現那個停在某處的自己。請召喚他,請告訴他,成熟的我們──超美!
所以囉,讓我們一起回過頭,藉著趙雅芬的勇敢,做好「熟前整理」吧。
徐譽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