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式小說有幾個特點,像故事發生地點大多為城堡或大宅,如本書收集的〈厄榭家傾頹記〉或〈法官的宅子〉,另外凡為超自然所引發鬼怪或撲朔迷離現象者亦是,如本書中的〈第二四九號木乃伊〉和〈萎縮的手臂〉及〈已故之艾佛森先生紀事〉等篇即是。前兩篇具有強烈文學性的隱喻,特別是文字風格上亦相當突出,畢竟此兩篇作者柯南.道爾和哈代都是文體大家。後一篇則充滿科幻小說性質,探索人類互相交換靈魂的可能性,讀來像是一篇浮士德故事的縮影,本篇作者H. G. 威爾斯本來即擅於此道,這個短篇更展現他那無遠弗屆的想像力的發揮,令人讀後印象特別深刻。另外,本書所收最後一篇〈分時之間〉充滿道德教訓意味,同時又含有濃厚心理學的成分,整篇故事敘述基調頗為類似《聊齋誌異》的鬼故事風格,讀來頗為引人入勝,不得不特此一提。--劉森堯
二○○三年間,國內的遠流出版公司引進了英國童書插畫家查爾斯?奇賓(Charles Keeping)的三部作品《約瑟夫的院子》(Joseph’s Yard)、《天堂島》(Adam and Paradise Island),以及《窗外》(Through the Window)。由於畫風奇詭,引起國內童書界相當的矚目。
奇賓在一九二四年出生於南倫敦的藍巴斯路(Lambeth Walk),這是著名的音樂劇《我和甜心》(Me and My Girl)裡一再唱及的街名,距離碼頭和市場都很近,車來人往,好不熱鬧!奇賓的父親是職業拳擊手,根據奇賓自己的說法,他的大家庭是「舒適的勞工階級」,雖然周遭貧病充斥,但他們一家並不窮困,他和姊姊從小就被鼓勵從事具有創造性的娛樂活動,例如唱歌、背書、談話、講故事……等。他的祖父母都非常喜歡講故事,尤其他的祖父是商船船員,所講的故事格外令他神往。
奇賓從小就愛觀察附近鄰里的活動,同時他的觀察力顯然也十分敏銳。雖然大人們平時並不准他在街上亂跑,他卻經常看著窗外的人潮,幫他們編織故事,他尤其喜歡看著馬車穿過崥連的圍地,或者經過一道道灰黑的磚牆。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試著把這些情景畫下來,也特別喜歡繪畫,因為他覺得,「當你畫出一樣東西時,你便擁有了那樣東西,沒有人可以將它奪走!」於是我們從這裡似乎也可以想見,在國內已有翻譯本上市的《窗外》,以及奇賓的第一本圖畫書《史恩與馬》(Shaun and the Cart-Horse),極可能都是作家兒時生活的再現,透過畫筆反映出他眼中和腦海裡所見到的童年世界。不過也正因奇賓從小就把所有時間都消磨在作畫上頭,他學校裡的其他功課簡直樣樣不行。
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當時正要推出沙特克里夫(Rosemary Sutcliff)的《銀色樹枝》(The Silver Branch),決定讓奇賓放手一試,而這本圖文並茂的作品問世後,摘下不少美國童書獎,因此沙特克里夫隨後的作品亦指定由奇賓插畫,成績斐然。到了一九六○年代中期,奇賓除了持續講學外,也不斷為各種童書及成人書畫插圖,其中包括許多有關維京人(Vikings)的故事在內。對於這點,在一九八三年的一場演講會上,奇賓曾笑說:「當時的我其實對維京人毫無概念,只好靠自己的想像力來發明。」孰料他的插圖居然大受歡迎,使他變成了英國維京人書刊最炙手可熱的插畫家!怪不得奇賓最後戲謔道:「我畫了無數的維京人插畫,到頭來連自己都變得像個維京人了。」
累積了數年成功的插畫經驗後,奇賓終於開始試著為自己的故事配上插圖。他的第一本圖畫故事《史恩與馬》於一九六六年問世,敘述一個倫敦男孩的父親因為生病,不得不賣掉拉車的老馬,於是史恩想出了一個辦法,請各個街頭小販共襄盛舉,大家湊足了錢,從馬販手裡救回了待宰的瘦馬,然後把牠還給他的朋友。雖然故事有點薄弱,但奇賓充滿活力的畫風卻立刻招來各界評論的熱潮,有些專家甚至擔心小朋友可能會因為圖畫過於醜惡而受到驚嚇!不過在出版社的鼓勵下,奇賓創作不輟,總算在一九六七年以他的第三部圖畫書《查理、夏綠蒂和金絲雀》(Charley, Charlotte and the Golden Canary),贏得了英國童書大獎的肯定。這本書敘述兩個好朋友因其中一位搬家而分離,不過當查理的金絲雀逃走之後,卻飛到了夏綠蒂新家的窗台,使兩人再度聚首。簡單的故事溫馨感人,尤其是亮麗的插圖令人愛不忍釋,借用評審委員的話來說:「這是一本『感覺』的書,透過插圖傳達情緒、溝通感情,頁頁生輝!」
我本人和這本集子裡大多數受害的主角一樣,都是不可救藥的唯物主義者,也是堅定的懷疑論者,我們只相信理性和大自然的規律,絕不相信未經過證明的事情,但怪的是,超自然和鬼怪的事情卻總是會發生在這些人身上,甚至把他們修理得體無完膚以致狼狽收場,是否有教訓意味,不得而知。我自己生平即碰見過多次被鬼怪糾纏騷擾,甚至惡性攻擊的慘痛經驗(在下面適當的時刻,我會適度揭露此類經驗,以饗讀者),也為此受到不少驚嚇,事後檢討起來,無不將之歸諸於自己精神耗弱的問題,比如,我自幼即患有輕微精神分裂疾病,偶而會有幻影或幻聽現象,像哈姆雷特有精神分裂會看到鬼而引發狂亂傾向一般,並不足為奇,但矛盾的是,我又特別喜歡讀驚悚或講怪力亂神的小說,像《聊齋誌異》或史帝芬.金的作品,就都是我所愛讀的對象,尤其是曾由已故大導演庫柏力克拍成電影的《鬼店》(The Shining)一書。同時這方面的電影我也愛看,比如波蘭斯基所拍的《失嬰記》或《房客》等片,都在講不可思議的靈異現象所導致的狂亂悲慘下場,觀來無不覺毛骨悚然,但我愛看極了。總之,雖然我自己標榜是個理性和唯物主義的人,卻從不排斥這方面的作品,就像讀偵探小說一樣,總是可以由此獲得很大的樂趣,有時還可以讀到某些名家的作品,比如本書所收入的柯南.道爾或H. G. 威爾斯,不但娛樂,而且還能得到一些有關想像力的啟發,進而體會人生無常的事實。下面我即準備從近日讀到的這個驚悚和恐怖故事的集子,在讀後驚嚇之餘,藉此來抒發我個人有關這方面的心得和看法。
首先,我們不妨先簡單說明什麼是「哥特式小說」(Gothic fiction),因為本書所收的各篇故事,幾乎都是這種類型作品的典型代表,就文學類型而言,這特別指的是盛行於十九世紀初期(約1790-1830)英國的一種恐怖小說,後來還繼續流行到十九世紀下半葉以至二十世紀初期,甚至今天鼎鼎大名的史帝芬.金更是集其大成的佼佼者,幾乎已經寫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幾無出其右者,比如上述的《鬼店》或如《戰慄遊戲》等書就寫得相當精彩好看。十九世紀中葉,甚至一些知名文學作品也都免不了參雜或多或少哥特式小說的驚悚要素,如布朗特姊妹的《簡愛》和《咆哮山莊》,還有狄更斯的《錦繡前程》也是,另外,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探案系列,其中多篇也少不了參雜這類驚悚要素,譬如長篇〈巴克斯維爾的獵犬〉或短篇〈斑紋的繩索〉都是典型代表。哥特式小說有幾個特點,像故事發生地點大多為城堡或大宅,如本書收集的〈厄榭家傾頹記〉或〈法官的宅子〉,另外凡為超自然所引發鬼怪或撲朔迷離現象者亦是,如本書中的〈第二四九號木乃伊〉和〈萎縮的手臂〉及〈已故之艾佛森先生紀事〉等篇即是。前兩篇具有強烈文學性的隱喻,特別是文字風格上亦相當突出畢竟此兩篇作者柯南.道爾和哈代都是文體大家。後一篇則充滿科幻小說性質,探索人類互相交換靈魂的可能性,讀來像是一篇浮士德故事的縮影,本篇作者H. G. 威爾斯本來即擅於此道,這個短篇更展現他那無遠弗屆的想像力的發揮,令人讀後印象特別深刻。另外,本書所收最後一篇〈分時之間〉充滿道德教訓意味,同時又含有濃厚心理學的成分,整篇故事敘述基調頗為類似《聊齋誌異》的鬼故事風格,讀來頗為引人入勝,不得不特此一提。
H. G. 威爾斯的《時間機器》和《隱形人》向來就擁有許多熱情的讀者,他對未來的想像,在今天看來也許過於天馬行空和一廂情願,但再過幾千年後誰敢說不可能呢?比如說返老還童或長生不死,最近剛去世的《二○○一年太空漫遊》的作者克拉克博士在該書中就說過,人的身體在未來會怎麼變化,沒有人能夠逆料。至於人老化的問題如何面對呢?這即是〈已故之艾佛森先生紀事〉這篇故事的主題,描寫一個前程似錦的年輕人,如何為了錢財而出賣自己的「年輕」的故事,乍看荒誕不經,實則隱喻意義非常豐富,顯然我們不能從寫實眼光去看這則故事,這仍得從隱喻的角度去看,好比〈浮士德〉故事中出賣靈魂以換取知識的情況,或卡夫卡的〈變形蟲〉中有關人類處境的隱喻,都是極高的想像力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