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第一回　奇人絕學

第二回　荒谷魔蹤

第三回　飲恨袖刀

第四回　火毀無極

第五回　寶鼎玄機

第六回　襄城殺氣

第七回　勇探虎穴

第八回　計定奇謀

第九回　奮戰挫敵

第十回　玉女毒功

導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春秋筆》能負載多少微言大義？



秦懷冰�知名文學評論家　



　　通常人們並不期待通俗武俠小說會負載或隱含著什麼了不起的微言大義，對於素以布局奇詭、情節緊湊著稱的武俠作家如臥龍生者，更不會作此想望。奇怪的是，在他後期因感受到古龍創新求變的成就帶來的壓力，而亟於尋求突破 所寫出的作品如《春秋筆》中，卻著實設定並鋪陳了某些隱含人生體悟與歷史反思的內涵，這些相當特別的內涵，甚至成為該作品在其武俠敘事模式中真正的亮點。



　　明暗雙線布局



　　本書一開始便強調：一向波濤洶洶、鐵血激盪的江湖，得以維持了將近百年的相對平靜，乃是因為有「武林春秋筆」問世。這春秋筆每十年公布一次名單，揭露正邪各派成名人物的罪惡及隱私，而經各方詳細查證，其所公布者皆屬真實，故情節嚴重者往往成為眾矢之的，不容於世，較輕微者亦可能身敗名裂，只得潛隱不出。由於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及四大世家等傳統門閥的頭面人物不乏敗德穢行之流，在春秋筆揭示下暫趨式微，故而當時江湖的主流勢力論門派係以無極門為首，論幫派則以丐幫、排教為主。然而，平靜的表象下其實暗潮洶湧。



　　臥龍生以明暗雙線進行的手法展開故事。首先，無極門面臨大劫，在門主無意中得罪了極厲害的世外高人之際，其夫人偏又潛蹤暗會當年的情人，被門中子弟疑為紅杏出牆。及至大家體察到夫人的苦心之時，門主與情敵龍天翔決鬥竟兩敗俱亡，使無極門與龍某背後的高手北海騎鯨客結下深。



　　禍不單行，在門主出鬥身亡的同時，無極門更遭不明來路的外敵大舉入侵，門內也有人叛變，以致作為江湖中流砥柱之無極門竟落得滅門的下場。至此，暗線逐漸發展為主線，無極門主當年因見其根骨奇佳而特地栽植的徒弟楚小楓脫穎而出，成為明線的主角。



　　真相撲朔迷離



　　楚小楓在門中與馬夫老陸投緣，老陸贈以劍譜殘本後突然病亡，這是暗線。但楚小楓在追查滅門兇手過程中得遇風塵異士歐陽老人及其純真的姪女，則是明線。由歐陽佩玉而結識畢生沈迷星卜術數，欲藉以窺測天機奧秘、江湖風雲、人生命運的「拐仙」黃侗，從而隱隱感知到世事表象的背後另有玄奧的真相，使得楚小楓的思路轉轍，擺脫了涉世未深的青澀與純真，這更是攸關全局的明線。



　　於是，以楚小楓為核心的無極門殘餘人馬開始追尋滅門真相及真兇的漫漫長途。臥龍生所擅長的武俠敘事套路在這過程中當然施用得熟能生巧，諸如那殘缺劍譜居然能和無極門本來的青萍劍法相輔相成，促使楚小楓在短期內實力突飛猛進；又如一路上固然強敵環伺，險阻重重，卻也夤緣得逢某些三山五嶽的奇人異客，為他化解災劫之餘，還助他功力增進。



　　疑兇若隱若現



　　臥龍生的得意處，是展開這些早已為讀者所熟知的武俠套路時，猶能伺機加添新的誘因與佐料，使老梗不致令人覺得乏味。這次，他加添的誘因與佐料，大抵集中在滅門真兇及其背後勢力的身份撲朔迷離，難以掌握，以凸顯所佈暗線的神秘與隱晦。



　　而春秋筆作為最引人注目的明線，卻逐漸演變為最不可思議的暗線，即是在這些看似已無法開啟新意的武俠敘事套路中逐漸鋪墊；故而，明暗雙線推進的技法，在本書中展示得較為純熟，臥龍生還不時透過書中人物的對話刻意點題，使得有關春秋筆可能與滅門案間接相涉的懸疑，從中場起已若隱若現。



　　詭異勢力浮現



　　在春秋筆問世後獲利的丐幫和排教感到唇亡齒寒，自不免要與殘餘的無極門子弟結為聯盟，共抗外敵。但與來歷不明的詭異對手幾次遭遇戰打下來，反而是初出江湖的楚小楓堪當大任，無論鬥智鬥力，都不落下風。望江樓之役、萬花園之搏、湘江船艦大戰、泰山映日崖對決…對方無論用毒、色誘、跟監、反間、行美人計、派西域殺手，均被楚小楓一一破解。此時楚憬悟留贈劍譜的馬夫老陸實非常人，但若其人即是春秋筆，則滅門疑兇卻又是何方邪魔？



　　無極門內早有叛徒，且經證實已投入對手陣營，而在聯盟抗敵過程中，丐幫亦懷疑內部遭到滲透，排教當也難倖免於敵方的顛覆，是以丐幫、排教皆指定少數精銳先脫離本門，以自由之身加入楚小楓所率團隊，俾不受門規束縛，放開手腳與敵方週旋。

經過一次又一次考驗，一重又一重關卡，這支身負艱鉅任務的奇兵終於克服藏在暗處的詭異勢力所布置的幻象，而逼近了該勢力的核心。楚小楓深信，只有當雙方都圖窮匕現的時刻，這個詭異勢力之主導人才會露面，他也才可能揭穿其人的真面目。



　　隨著春秋筆十年一現的時日逼近，楚小楓團隊與這個詭異勢力的鬥爭也進入短兵相接的階段。實戰階段，敵方主事者的位階和武功逐級遞升，終於，最高階層的七人集團被逼逐一現身。但縱使楚小楓使盡渾身解數，包括美男計，使得該集團僅次於最高當局的女性首領「二先生」萌生棄暗投明之意。一旦「大先生」出面，以其烜赫的氣勢、至尊的威權、高明的武功，仍迫使楚小楓一方處於下風。



　　顛倒春秋之筆



　　然而，正如無極門、丐幫、排教，乃至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都有內部的奪權鬥爭與離心份子，所以「大先生」及其集團得以網羅各派背逆之徒，再以使毒、色誘、綁架家人等邪門手段操控江湖上特立獨行之士，終於形成了可怕的詭異勢力。



　　其規模，較之春秋筆出現之前的少林、武當及四大世家更為龐大。換言之，春秋筆的嚇阻力量所造成的江湖平靜，根本只是一生假象，洶湧的暗潮在「大先生」的鼓盪下，多年蓄積，實已躍然待發。無極門慘遭滅門，恰是首當其衝而已。



　　正如各門派被挾持，是因內部有叛徒興風作浪，以威脅利誘等邪門手段強行建構的詭異勢力，當然也不免有內部離心份子的掣肘。



　　關鍵時刻，「大先生」面臨的最大敵手尚不是鋒芒畢露的楚小楓一方，而是在看清了最高當局的自私與虛偽之後，以「二先生」為首的反叛份子倒戈相向。



　　而當真相揭露，顯示「大先生」即是春秋筆主人，他並是排教教主之際，本書一直敷設的暗線，終於展延到了盡頭。此時，被他毒手擊殺的「七先生」經楚小楓揭開面具，發現即是當初在山林漫遊，天真美麗的少女歐陽佩玉，仍不免帶來一次新的心理衝擊。



　　凸顯人心惟危



　　春秋筆現身的時刻到來，原來「大先生」雖是第三代春秋筆主人，但馬夫老陸則是他師父，也是第二代春秋筆主人；當初老陸擇人不當，本身反遭暗算，不得不潛蹤匿跡，遂造成「大先生」得以培養邪異勢力以圖謀江湖霸業的局面。由於「拐仙」告知，江湖大劫已起，非人力所能挽回，故老陸陷於消沉。所幸老陸在潛匿中發現楚小楓良材美質，且有淡泊名利的胸襟，故回告拐仙，自己仍願姑且一試，對楚小楓授以春秋筆所代表的武學菁華，亦即那本殘缺之劍譜。正因有此前緣，才有日後楚小楓力挽狂瀾，在逆境中不屈不撓，迎難而上，終於使得手中握有偌大籌碼的「大先生」功敗垂成。



　　溯其淵源，春秋筆以揭人隱私來脅制各大門派的意念，或許來自古龍作品《名劍風流》中所描寫的銷魂宮主那本「閻王賬」。而《名劍風流》中鳳三先生不屑以「閻王賬」來威脅他人，正如本書中楚小楓不願成為春秋筆的下一代主人。楚小楓不愧是天生聰穎敏銳之士，看穿了這其中隱含的危險。其實，「大先生」在最後時刻也已覺悟，他向上一代春秋筆主人老陸說道：「師父，春秋筆不可傳下去，它專揭人的隱私，再加上那霸道的武功，稍為心志不堅的人，就會受它誘，走入邪途…」



　　這樣痛切的體悟，令人聯想到中國儒家，尤其宋明理學家，常引述尚書中那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學家所津津樂道的心性之學，若是隨時聚焦於「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自然於己於人都是受用無窮。但若過於激進，走到「以理殺人」的地步，亦未始不會貽禍深重。春秋筆以一出手即平息江湖風浪始，而最後卻反成江湖最大的禍患與殺機，所透露的人心惟危，似乎正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