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在西科克文藝節與好朋友保羅莫瑞(Paul Murray)一起上臺,當時在討論我的作品《孤獨的故事》(A History of Loneliness),內容是關於愛爾蘭天主教會虐待兒童的事情,而他討論的作品是《印記與空間》(The Mark and the Void),內容是關於他對愛爾蘭銀行的解析——這兩個機構都是荼毒我這個世代與下個世代愛爾蘭人的機制。我後來在面對觀眾問答時說出了驚人的一段話——正因為我第一次的性經驗對象是位階比我大的成年男子,我也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轉變成同性戀的;第一次的性經驗會不會是決定一生性向的關鍵?會不會就此定義了人生接下來要走的道路呢?現在當然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我從青少年時期到二十多歲時都為此感到困惑,《孤獨的故事》便是我放下過去而寫就的一部作品。我要是早十年寫這本書,內容只會是在怨天尤人。
儘管《慍怒》中的西羅爾比我早了將近二十五年出生,而他在成長過程中面對自身性向時的態度也比我更加焦慮,但是他經歷過的許多事,必須在此承認,都與我的青少年時期有所呼應。我來自一個同志自我認同相當彆扭的年代,至今仍是,即便心裡明白沒有必要。我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都柏林人,但是只去過一次喬治酒吧。我有幸四處旅遊,但是在陌生的城市裡從不曾想過要去同志酒吧。我人生中有許多戀愛經驗都與西羅爾的經驗呼應著,想到就不禁覺得感傷。我在九○年代後的幾年住在倫敦並擔任水石書店的行銷經理,我在巴特西(Battersea)的公寓離克拉珀姆交匯站(Clapham Common)不遠。我在西元兩千年之後搬回都柏林,歸功於網路興起,聊天室「想要見面嗎?(Looking for a meet?)」的標語不折不扣說的就是性。漆黑環境中的身影充滿著性渴望,完事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生死不相往來。就像西羅爾一樣,各自回家,欲望消解後後各自入眠。雖然故事中西羅爾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東窗事發後,尼爾遜紀念碑在他眼前崩塌的情節安排。想想也沒有什麼不對,畢竟是個不羈之夜。
然而,我的人生也在某個時間點開始出現轉變了。二○○○年,出版第一本小說《時間的賊》(The Thief of Time)的前一週,生命中第一個正式的男朋友出現了。他來參加我的新書發表會——那是我打從青少年時期就夢寐以求的活動,但是我可以為了他直接離開會場,我一開始瘋狂迷戀他。我們斷斷續續在一起好幾年,但是這樣的初戀太糟糕了!猶記得某個星期六早晨,我站在他路克街(Luke Street)公寓的遠處等他,因為我們那天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慕林格爾(Mullingar)找他的前男友——那個年紀大又難相處的傢伙。我看見一個男人在他家門口跟他道別,似乎是在那過夜的一夜情對象。我什麼也沒有說,因為我愛他,因為我害怕他暴戾的脾氣,內心希望他會慢慢改變。事到如今,那道疤痕沒有完全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