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做「自己眼中的自己」：我讀《唐吉訶德》



　　如果五十幾年前的回憶還算可靠的話，東方少年文庫的《唐吉訶德》和很多其他經典一樣，我都是躺在雙層床的上鋪讀的。那張床是爸爸為我和二哥買的，二哥睡下鋪，我睡上鋪。為什麼？或許二哥較聰明，下鋪臨窗，夏有涼風與高懸明月可攬，上鋪一睜開眼，就是平板無趣的天花板和熱死人的一百燭光的燈泡。



　　不過這些回憶可能都只是歲月的殘痕。十來歲的二哥和我哪有那麼多心機和煩惱，我們常常上、下鋪間跳來跳去，一直到……一直到青少年歲月戛然而止，全家族最寶愛的老阿嬤仙逝，二哥有了自己的房間，姊姊出閣，而我也成了呆頭呆腦的高中生。



　　《唐吉訶德》好有趣。等一下，是書名有趣還是內容？首先當然是書名，因為它太太有名了，未聞其文，先識其名。好像光捧著它，就應該先笑出來似的。內容當然也是，充滿著幻想和滿盈的勇氣（但當時閱讀它時，卻沒有體會到老騎士的勇氣是如何無畏凜然，只覺得那是作者的「笑料」）騎著一匹瘦馬的老騎士，帶著忠僕桑丘，前往有如童話的西班牙去尋求正義，追求騎士的榮譽。好玩的情節一幕接著一幕展開，不僅騎士飽受折磨，被作弄得七暈八素，可憐復可愛的桑丘所挨的皮肉痛更是難以勝數。



　　也許所謂的成長就是小孩子突然想自己找書來讀，尤其是所謂的「經典」文學。《唐吉訶德》寫得精采沒話說，但為什麼它是二○○二年的一百名作家票選的「史上文學作品之冠」？



　　十三歲的小腦袋不會費神想這種問題，更不用說要給它一個水落石出的答案。成長本身就更忙了，不是嗎？倒是這次有幸讀到小木馬文學館的版本，才忽然有了頓悟。正好，來得正是時候。之前，我的人生閱歷不足無從領會《唐吉訶德》的智慧。之後呢？當世間一切於我都雲淡風清，經典《唐吉訶德》於我恐怕不過是書架上又一座蒙塵的碑版罷了。



　　人可以沒有夢嗎？即使在別人眼中它有點怪誕、離奇。但一旦你�妳兼具實踐夢想的決心和勇氣，這世界就是你們的了。唐吉訶德不就是如此？夢想使他搖身一變為勇氣超絕，武功蓋世的騎士，足跨駿馬，手執長矛，為高貴的公主獻上忠誠與榮譽。



　　切莫以為這只是小說的情節，這確實就是「真實的人生」。活在十六、十七世紀之交的塞萬提斯，其一生的波瀾萬丈，比起唐吉訶德只在西班牙一隅大地上闖蕩，其壯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誰不是呢？只要你想做個「自己眼中的自己」，哇！放心，你的人生肯定會精采萬分。沒錯，你會摔下馬來，你會被大風車掃落，弄得幾乎粉身碎骨，但同時你可以活得抬頭挺胸，一直挺身向前。你可能會很辛苦，但卻一定苦得有滋有味。



　　也許這就是歐洲小說給人類最大的「贈禮」：它談的是赤裸裸、殘酷不仁的人生，卻以最詼諧的方式。詼諧和勇氣不正是一對孿生兄弟，彼此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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