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夠同時為西方和中國讀者解讀中國?」
──林語堂(《吾國與吾民》作者、中國著名學者、翻譯家)
◎梅英東的非虛構寫作與「中國三部曲」
說起外國記者的「中國觀察」,何偉(Peter Hessler)、歐逸文(Evan Osnos)與梅英東向來並稱非虛構寫作的三巨頭。何偉用腳行遍中國,講述中國不為人知的真實面;歐逸文眼明手利,寫進中國政治面的最深處;而梅英東相較之下倒像閒雲野鶴,他的書中即便提及北京雲深不知處的秘辛,卻是點到為止,留給讀者相當多的想像空間;最重要的是,梅英東將生命最精華的二十年投入中國、成為中國女婿,以自身的二十年觀察中國的二十年變化。
從首善之都的拆遷老屋談中國快速發展與文化保留的取捨命題,寫出《消失的老北京》;接著以《在滿洲》雙線並陳妻子家族的東北農村生活以及更廣闊的近代滿洲史,交揉討論農村轉型與土地人情的關係;梅英東在「中國三部曲」最終章要談的,表面是回憶自身的二十年中國體驗,實際上則是對比變遷速度過大的中國現況,帶領讀者重新認識改變之前的中國。
◎長達二十年的震撼教育──重新認識中國
梅英東最有意思的寫作鋪陳,是用自身對中國情感的變化,來看中國二十年的「變與不變」。這是相當少見的題材,也因此,本書除了記者報導的非虛構寫作,同時也融入了梅英東的類自傳回憶錄:正因為他的教書生涯、結婚與生子、與妻家家族的生活都與中國土地息息相關。
1995年,梅英東在二十三歲時加入和平工作團,在拒絕去其他七個國家的提議後,被送到了四川內江。他對中國一無所知,有的只有短期教育訓練的漢語學習,他不會用筷子,也不太能說中文,為此他在手背上寫下中文單詞,以方便進行對話、點餐(尤其水土不服──又辣又怪的食物讓他吃盡苦頭)。這是他與中國第一次的文化接觸。令人莞爾的是,梅英東坦承初入中國是帶著質疑、排斥的心理,然而在他面對四川偏鄉的鄰人、旅程中遇到的小人物,乃至於東北的妻子家族,體會到人情與文化的衝突、理解之後,他終於敞開心房,正視所謂的「改變中的中國」。
◎記錄中國的變與不變,書寫消失中的故鄉輓歌
這個命題貫穿全書,當然,梅英東最有巧思的安排正是透過交通工具的使用,來傳達這個概念。他在中國的初登場是在四川內江的巴士上,語言不通的他險被襲擊,最後是他以為冷漠的中國人救了他,留下「襲擊者是彝族、不是我們中國人」的震撼教育,這是文化層面的陌生衝擊。最後以一班從北京開往莫斯科的西伯利亞列車來暗喻中國與人民的前途:列車長認為這是一班無限循環的旅途;蒙古女人拋下南方的工作、回到蒙古老家靜待母親走完人生最後一程,也因此這班列車並非開往未來、而是回到不忍卒睹的過去;南方溫洲的小姑娘連莫斯科在哪都不曉得、卻傻裡傻氣就跳上列車要去當裁縫工,她說只要上了車、就能通往未來……
中國的變與不變,不只是驗證在梅英東旅途中所見的長江三峽的今昔變遷、川震後物是人非、北京老胡同的消失、臥龍生態區的過度開發……最根本的,是從小人物在變化快速的中國,觀察他們如何安身立命、知道自己該如何適應這樣的變與不變。
這二十年對中國來說,變化有多大?對梅英東的人生又有怎樣的改變?最特別的一個改變,或許可以舉以下這個例子來說明:梅英東曾經見到《孤獨星球》的一期封面,那是中國男性長者的臉孔,「要是在以前,我可能會描述那男人為『乾癟削瘦』或甚至『冷淡』,但現在我注意到他飽經風霜的臉、長滿繭的雙手,和磨得到處是洞、被太陽曬得褪色的襯衫。他可以是我們任何一位學生那工作辛勞勤勉的農夫父親。」
中國正在改變,從最初的志工身分進入,梅英東以二十年認識中國、理解中國,他以四川、雲南、西藏、新疆、甘肅、東北和北京為背景,歷經時間沉澱而汲取教訓,本書不僅是他記錄人生不同階段的回憶錄,同時也是關照中國在急遽改變之後,還能回頭省思得與失的箴言錄。
「只要你願意去參與中國,你將會看見許多美麗之處。」
──賽珍珠(《大地》作者、諾貝爾文學獎、普立茲小說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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