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英雄熱》上卷(麒麟亂)完稿於2011年十一月,下卷(英雄繚亂)則是在2014年年底寫畢。兩者的書寫年份相差三年,而內裡故事時間更是相隔久遠。開筆寫下卷,主要是因為上卷總有個什麼讓我很介意,非得後續寫下去不可。無意間,《英雄熱》也就有了雙重奏的意味,再加上下卷分有上集與下集、中間還有諸人物大混戰的設計,遂也使得《英雄熱》的結構宛如盒中有盒。
我仍在堅持,每一本武俠小說的結構,都必須跟之前的作品,有所不同。我也還堅信,每一本武俠都應該有自身意義圓滿的完整性。是的,武俠可以是千變萬化,武俠可以是持續進化,永遠都能發明更貼合現實的隱喻系統。
2017年,鏡文學成立。我給了《英雄熱》做網路連載用。而後武線譜,想要成立新的類型文學品牌,尋求合作,遂有了《英雄熱》實體書的面世。
諸位眼前的《英雄熱》是經過小幅度刪改增修的,特別是結尾的部分。因此,與鏡文學平台連載的網路版本略有不同。我盡力使實體書至少具備一些獨異之處,不令購書的諸位覺得白花冤枉錢。
說起來,這本武俠的出版,全然是意外的。
溫武(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結束後,武俠是灰暗的,毫無前景的,似乎再也感覺不到世人願意凝望。對武俠的新想像新可能,似乎一夕之間全都煙雲一般的瓦解。現實也就是這樣了。
我依舊相信武俠信仰武俠,依舊寫著武俠,不曾或忘。但也許,我的武俠再也不能出版。抱著如此認知,胸腹滿是哀傷,但同時竭力地寫下去,不為了自己,只為了我眼底心中的萬丈武俠萬種江湖。
對於武俠,我也只能盡力只有盡力了,盡力於開拓武俠更多不同的樣貌。至於能不能被看見,似乎一直不是我真正會去想能去想的事。能力有限,只能盡力於寫,而再無餘力於其他。
我總覺得,現在還以武俠為志業的我,彷如進入餘生狀態。每一種事物每一個生命確實都有一個黃金時期,在那之前是奮戰也似的要攀進最強盛的光芒裡,在那之後則宛如活在灰燼餘溫中,被昔日與回憶深深地困綁住。
寫《英雄熱》,雖借用了漫畫英雄改編電影的某些主體,但其實我想講的完全是武俠熱,或者更應該是武俠高熱結束以後,我該怎麼繼續相信它書寫它思索它。一切攸關於我個人的價值觀、存在感。
《敦克爾克大行動》最美的一幕,於我來說,是逃離戰場的士兵們費盡心思回到英國,遇到一盲人說他們做得很好。士兵非常沮喪,覺得根本什麼都沒有做。盲人卻表明,可以活著回來就是做得很好。
是啊,可以堅持地活下來,或許就是最好的生命行動。
而在各種人造的夾縫裡,還能夠活下來、有所相信的人,就是俠。
《英雄熱》寫的沒有別的,也就只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