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不一定要活得偉大,但可以不必微小 媒體工作者 楊惠君
文瀚是個難以歸類的人。
若以通俗的新聞分類,「罕病鬥士」是他最常被冠上的「標題」,但他完全不是那樣的調性,他的性格裡,有一種觀看生命的距離感,拉開了現實的空間,而能脫俗、而能鑽入生命的本質裡。
但他也不是憤世嫉俗的那款年輕人,不刻意強調自己的病史、也不避諱別人簡約的「定調」,他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爭取每一次可能最好的治療機會、也配合每一項醫師叮囑的事項。
去北京求學兩年多,同學、老師無人知悉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身體」、左眼甚至已失明;出席罕見疾病基金會的相關活動,媒體記者問及,亦能敞開胸懷相談獨特的生命經歷。正如他愛蒐舊書,閱讀書單盡是尼采、朱熹、塞萬提斯完全老式口味;但耳朵上戴著閃亮的耳環、手臂上有個可愛的刺青,十足新生代符碼。不疾不徐、不亢不卑、又老成又青春。
這本書裡的許多文章,源起他在《民報》開設的「文瀚與小巴摩托車日記」專欄,我必須坦承,當初邀請他連載他與他的公雞夥伴「小巴」萬里長征的故事,更多是貪圖著照片、影像與故事的「動人」皮相。但第一次收到他的稿子,真的被狠狠敲中,反反覆覆、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他的文章,出乎意外的有「好聽的文字聲音」,用字文雅、不落形式,真正書寫者的手感及細緻,不只在形與義、還有音。於是一邊被他帶入那場生命的革命前夕摩托車之旅,一邊不自主就會發出了「啊!」的滿足聲。
文字,只是香氣。進入文章傳遞的信息,還有嚼勁。
隨著摩托車前進的每一站,不只進入了一個一個與我們身處的臺灣完全不同的民俗風情、社會文化、甚至政治氛圍:為什麼中國年輕人開始流行「找北」?在文字、語言、種族迥異漢族的新疆,被強制過著「北京時間」,下午三點吃午餐、晚上十一點看日落;在娘胎裡就開始「轉經」的藏族,轉的是敬天、敬自然的生活態度、卻不為己欲之求……但其實,隨著摩托車由他外公1949年離鄉之路馳騁駛去,每一站,都是他與自己生命更接近的旅程。
只因為一回夜裡夢中驚醒,摸黑在書桌前找水,無意間瞥見書架的《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那或許只是一次無意義也無意識的偶然,但他卻回應了這個「訊息」,以3萬公里的長征、讓這個偶然成為自己生命裡的「意義」。
多少次,在異鄉陌路旳途中,他必須餐風露宿,沒入無垠、無光之中,但他卻說:「比起在巿區裡搭營、我在野外搭營,睡起來反而更安心。」彷彿黑暗之於他,更能清楚看見自己存在的樣子、或是自己想存在的樣子。
比起切.格瓦拉後來掀起了驚天動地、影響全世界的社會革命,文瀚的摩托車之旅,也許真正被救贖的除了那隻半途出手相救的小雞、只有他自己,但正如他所言「我們從來無需抱怨任何事情,上帝永遠給了我們很多選擇,而我們總是沒有勇氣去取」。
人不一定要活得偉大,但可以不必那麼微小。這是文瀚摩托車萬里長征,真正激昂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