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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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讀之所以能使人發生興趣,是因為它能補正史之不足。同時,正史之作,往往過於刻板,成為官樣文章,陳陳相因,反不如稗官野史之不拘體裁,據事直書,而能給我們介紹很多輕易不知道的事物。即就我個人說,讀稗官野史的興趣,實在比讀正史還要濃厚些。
進入民國以來這四十多年,先有北洋軍閥的連年混戰,次有日本帝國主義者的瘋狂入侵,後又有中共的「引狼入室」,其間雖有國民革命軍北伐成功後一段安定時間,然亦為時甚暫,未能做到「百廢俱舉」的程度。所以民國以來這四十多年的經過,可說是我國歷史上空前動盪的時代。
正史,自有史家去寫它,毋庸我們去置嘴了,然而要想找一部稗官野史,能原原本本紀錄這四十年來的政海軼聞,民間掌故者,殊不多見,有之,亦稍嫌片斷,不夠完整。至於記載失實,故意歪曲,淆亂聽聞的,更比比皆是。因此,我個人就很有意思把這幾十年來「身經目睹」的事實,筆之於書,以公同好。可是,我個人見聞有限,當然不敢說就可以彌補上述之缺憾,不過總希望拋磚引玉,使有心人士將來能寫出一部更詳盡的專書出來,那就是區區的本意所在了。
本來一個人的接觸圈究竟有限,幸而我是一個新聞工作者,而且在新聞業的圈子裡混了有數十年之久,天天都在忙於採訪新聞,搜集資料,評述時事,因而,我接觸的方面比較廣,見聞的事也多些,腦筋中所劃下的印象亦較深刻罷了。這裡所寫出來的事物,雖是一鱗半爪,不夠全般,然而把民國以來這幾十年間政潮起伏,國事興替的輪廓,已經描繪了一個粗疏的圖形,介紹到讀者面前了。相信對於研究近代史的人們,不無多少「芻蕘之獻」吧!
我想,寫這類的文字,最主要之點就是真實。我不敢自詡沒有半句虛假,但我是儘量忠實地往這個上面去努力的,在本書中所敘述的種種事物,今天身在自由中國的故舊朋友中,多少還是那個時候身經其事的當事者。自然,我的筆下也要一一寫到他們,我相信,當他們讀到本文引起他們許許多多的回憶時,他們更能證明我所記述的一切罷。那麼,我就引為無限欣慰了。
至於說到我個人,這幾十年來的經歷,除了飽經憂患,備嘗苦辛外,可以說是一無足述。但是值得自慰的,就是不管北伐時代也好,對日抗戰時代也好,剿匪戡亂時代也好,我始終是站在國家民族的立場和利益上,不避艱險犧牲的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奮鬥。過去固是如此,今後亦復如是。我父兄已以此告誡過我,我也拿這種大義來告誡我的兒孫,所以不管我今天是怎麼沒有成就,而反省起來時,內心都是充滿著坦然舒適的。
當我準備把這本書付印重新整校一遍的時候,我不禁引起了無限的感謂:我生平最認為感恩知己的杜光庭(聿明)將軍,迄今仍身陷匪窟,過著終日以淚洗面的生活。雖然他今天依然健在,但精神上那種痛苦,是不言可喻的。所以我每次執筆寫到他,對他那誠摯淳厚的聲容笑貌,就要湧現在我的眼前,而我有時也禁不住的熱淚盈睫。無論敵人怎樣折磨他,凌辱他,虐待他,污辱他,但我深深的瞭解他,在任何威脅利誘下,他是始終不會向敵人屈服的。
中華民國四十九年春夏李誠毅序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