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九九七年初出版了一本小書,叫做《全球化走得太遠了嗎?》(Has Globalization Gone Too Far?)。幾個月後,泰國、印尼、南韓,以及東南亞其他國家的經濟就陷入殘破不堪的境地,成為一場巨大國際金融變動的受害者。在此之前,這些國家都享有長達數十年的快速成長,也成了國際金融界與發展專家心目中的寵兒。不過,國際銀行與投資人卻突然間認定這些國家不再是存放資金的安全地點。資金因此急促撤離,貨幣劇貶,企業與銀行破產,這個區域的經濟也隨之崩潰。亞洲金融危機就此而生,首先擴散到俄國,接著到巴西,最後達到阿根廷,連帶也導致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這個勢力龐大而且備受仰慕的避險基金不支倒閉。
我也許可以為自己的先見之明以及時機掌握精準而沾沾自喜。我那本書之所以終究成為其出版機構(位於華府的國際經濟研究所﹝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銷售冠軍,我猜想部分原因是國際經研所向來以堅定倡導全球化著稱。這有點像是反共的尼克森訪問中國所造成的矚目效果。對於全球化的疑慮來自一個出乎意料的角落,自然比較容易吸引目光。「支持全球化的智庫出版了一位哈佛教授的研究著作,警告全球化其實沒有一般宣稱的那麼美好」——啊哈,這可值得注意了!
這些擔憂雖然比不上得過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史迪格里茲(Joseph Stiglitz)提出的正面攻擊,卻還是構成智識氣氛的重大轉變。此外,即便是尚未失去信心的人士,對於他們心目中理想的全球化發展方向也還是經常出現嚴重歧見。舉例而言,著名的自由貿易倡導者巴格沃蒂(Jagdish Bhagwati)以及在支持全球化的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擔任所長的伯格斯登(Fred Bergsten),都挺身指稱批評者過度誇大了全球化的壞處,並且未能充分欣賞其好處。不過,他們針對區域貿易協定的優點所進行的辯論(伯格斯登支持,巴格沃蒂反對),也和全球化的支持者與反對者之間的爭論一樣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