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文明衝突」,抑或「文明融合」
伊斯蘭建立於西元七世紀初阿拉伯半島西部的漢志地區(al-Hijaz),並突然地進入基督世界,為基督教徒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也在人類文化與文明各個領域掀起許多波瀾。伊斯蘭文明的建立與發展可謂承繼了在它之前的希臘羅馬與波斯文明,並融合之而成。不同於一般基督教徒所認知的「異端宗教」,伊斯蘭的進入基督教世界並不對基督教徒社群造成困擾,原因是穆斯林認同所有一神信仰中的眾先知,及其文化遺緒。伊斯蘭在先知穆罕默德西元632年歸真後的一個世紀,便已傳到現今所認知的歐、亞、非洲部分地區,此擴張對於基督教徒而言,十分難以理解,也令他們感到害怕,在神學上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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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對中世紀基督教世界的主要影響,是將已翻譯成阿拉伯文的古希臘羅馬之學術著作再轉譯成拉丁文,進而傳到歐洲內陸,使得中世紀歐洲文化的發展得以與古希臘文化銜接。穆斯林大量翻譯古希臘羅馬、波斯著作的運動,其實起自於阿巴斯朝的哈里發瑪蒙(al-Ma’mun, 786-833 A.D.)所建立的「Bayt al-Hikmah」(其意為「知識院」,或中譯為「智慧宮」)。此學術文化中心的建立被公認為伊斯蘭文明發展歷史上最為重要的貢獻。翻譯運動使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的大部分著作得以為阿拉伯穆斯林所熟知。當中,最早的翻譯者為基督教的景教徒胡奈因•伊本•伊斯哈格•易巴迪(Hunayn ibn Ishaq al-‘Ibadi〔Johannitus〕, 809-873 A.D.),他在阿巴斯朝廷非常活躍。他的貢獻不只是翻譯了存在於穆斯林統治地區的希臘文、敘利亞文的手抄本,更是收集了來自各地方的文獻(包括波斯文)以幫助翻譯活動的進展。雖然,當時歐洲的拉丁語系地區並未直接承接希臘文化,但是希臘文化卻因為透過翻譯運動在地中海東岸逐漸發展興盛。伊斯蘭和希臘文化的交融不僅表現在許多傳統生活觀念上,更表現在哲學和神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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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納森•萊昂斯的這本著作《The House of Wisdom: How the Arabs Transformed Western Civilization》敘述了歐洲人與穆斯林之間的文化交流,以及穆斯林(他主張用「阿拉伯人」一詞,因為阿拉伯人是統治階級,以及大份著作以阿拉伯文記載)如何轉變西方文明。就學術理論而言,伊斯蘭文明九世紀以降的推動者,阿拉伯人並非主體,反而是其他種族的穆斯林如波斯人、突厥人。雖然贊助「Bayt al-Hikmah」的建立者是阿拉伯裔的阿巴斯朝哈里發瑪蒙,但阿巴斯朝的黃金時期的伊斯蘭帝國與文明的發展主要卻是靠伊斯蘭化的波斯人、突厥人來推動;而瑪蒙則是長期浸淫於波斯文化的阿拉伯─波斯混血者(其母親為波斯人)。除了波斯人之外,早在伍麥亞朝時期,大敘利亞地區(al-Sham, Levant)的基督教徒與猶太教徒改信伊斯蘭之後,更是投入伊斯蘭文明與文化的建設工程。簡言之,伊斯蘭文明是經過融合,且具有多元要素的文明,因此喬納森•萊昂斯的這本著作可謂瓦解了「文明衝突論」的不當性,並充分證明伊斯蘭文明對現代歐洲興起的貢獻;亦即,中世紀伊斯蘭文明與現代歐洲文明的關係。全書分為五部分,以伊斯蘭的每日五次禮拜名稱定之,即al-Maghrib(昏禮)、al-Isha’(宵禮)、al-Fajr(晨禮)、al-Zuhr(晌禮)、al-Asr(晡禮);象徵著伊斯蘭文明的興起,發展至輝煌的黃金時期,最後步入式微;把伊斯蘭文明與世界文明的發展作連結,證明它是人類文明重要的一環。誠如Tim Wallace-Murphy其書名所示:What Islam Did for Us: Understanding Islam’s Contribution to Western Civilization(伊斯蘭為我們做了什麼:理解伊斯蘭對西方文明的貢獻),伊斯蘭世界與西方今日衝突的化解之道,應回歸到中世紀的歷史事實,方能找到具體方針。整體而言,喬納森•萊昂斯的書敘述生動,文筆簡易,可作為伊斯蘭世界與基督教世界文明發展與文化交流的入門書閱讀。
林長寬(前台灣伊斯蘭研究學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