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簡化出三種主要的情境或關係結構。有些師者在心理上「毀」人不倦(destroyed their disciples)(少數時候在肉體上也會如此);他們會敗壞學生的精神,摧殘學生的希望,戕害學生的信賴感與獨立性;在這靈性的世界裡仍有吸血鬼存在。相對地,有些學生、徒弟與學徒也會推翻、背叛甚至毀滅他們的業師;這齣戲碼同樣包含了心靈與肉體的層面。一當選校長,洋洋得意的華格納也會一腳踢開他那瀕死的恩師浮士德。第三類關係則是一種交流,一種互信互慕之情,一種愛(就像「最後的晚餐」中「愛的門徒」那樣)。透過彼此互動、同化的過程,師徒間能夠教學相長。深刻的對談也會產生最深厚的情誼,而這同時也會包含清晰的洞見與愛的不理性;看看亞西比德(Alcibiades)與蘇格拉底(Socrates),埃羅伊茲(Heloise)與阿貝拉(Abelard),還有鄂蘭(Arendt)與海德格(Heidegger)這些例子吧!有些學生甚至會覺得老師逝世後將難以獨活。
很明顯地,教學的技藝與活動,是種辯證過程,儘管辯證一詞已被廣泛濫用了,大師從學生身上學習,也由於這種相互關係而調整;就理想來說,乃成為一種交換的歷程。施成為得,就像在愛這迷團中一樣。保羅.瑟蘭(Paul Celan)說得好:「我在成為你的時候,才更是我自己。」當師傅發現學生不堪造就或是背叛師訓時,會將學生逐出師門;而當學生認為自己已超越了師傅,就必須要拋棄師傅才能成為自己(維根斯坦甚至會叫他要這麼做)。勝過師傅,以及在心理分析所說的伊底帕斯(Oedipus)式的忤逆,會造成揮之不去的悲痛;在《神曲.煉獄篇》(Purgatorio)中但丁對維吉爾(Virgil)的告別,或是川端康成的《名人》(Master of Go),都是明證。或者,也可能帶來復仇的快慰,無論是在小說裡〔華格納(Wagner)贏過了浮士德(Faust)〕,或是在現實中〔海德格不僅勝出,更打垮了胡塞爾(Husse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