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不容易寫,不容易是因為書寫的對象是羅雲.威廉斯(Rowan Williams,1950?)。這種不容易,涉及的不單是威廉斯的思考、寫作方式,更進而跟他所討論、探索的信仰相關。過去十年,就有兩本都不超過二百頁介紹他的神學的小書出版,書名足以讓我們駐足思考:威廉斯的神學是怎樣的一種神學。一本是麥克.辛頓(Mike Higton)在二○○四年出版的Difficult Gospel: The Theology of Rowan Williams,另一本是班傑明.麥爾斯(Benjamin Myers)在二○一二年出版的Christ the Stranger: The Theology ofRowan Williams。前者以艱難的福音為題,想要表明對於威廉斯來說,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一直就是這艱難的福音。後者以陌生人基督為題,想要表明對於威廉斯來說,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一直就是這陌生人基督。因此,威廉斯的神學,就跟「艱難」、「陌生」不能分割開來。
威廉斯這位英國聖公會第104 任坎特伯里大主教(Archbishop of Canterbury,2002?2012),無論他的出生、求學、思考、風格、神學路線,正如Robert S. Covolo 所言,都是非一般的:他在威爾斯(Wales)的斯溫西(Swansea)這個另類城市出生、成長,因為患病而失去了正常的童年;在劍橋他被一個無人注意卻毫不尋常的導師唐諾.麥金農(DonaldMacKinnon)所吸引,並選擇研究那非一般的俄羅斯正教神學;在聖公會的內部辯論之中,威廉斯努力再思事情,提供不一樣、爭議的立場。 對我們來說,威廉斯是陌生人,因此不好懂,這種陌生是因為他所走的路,異於常人,他的神學道路也是如此。
麥爾斯提出了,那是一種「詩性」的(poetic)觀看事物的方法、習慣。 威廉斯既是歷史學家,也是詩人,既寫有Arius: Heresy and Tradition,也寫有The Poems of Rowan Williams,這使得他對常人不大留心注意的細節,有一種詩性的敏感(poeticsensibility),把熟悉的變成陌生的:「專注地凝視事物,它就成了遙遠的和陌生的。」 威廉斯並非要告訴我們什麼新的知識,而是導引我們注意事物的本身,我們對這些事物總是視而不見,因此他喜歡使用熟悉的宗教語言,並對其中內含的困難、弔詭(paradoxes),以及限制,梳理出來,把我們導引回到與我們言說的陌生性相遇。
三、那麼,作為威廉斯的第一本書《知識的傷痕》(The Wound of Knowledge) (不算他的博士論文在內),是怎樣的作品呢?單就這書的名稱,就點出威廉斯詩人的本色,因為「知識的傷痕」乃係威爾斯詩人托馬斯(R. S. Thomas)〈羅傑.培根〉(RogerBacon)詩中的一個片語。威廉斯以神學小品的形式,來回應這一詩人的片語,可以說是為「知識的傷痕」作出神學的注腳。約瑟.蒙提(Joseph Monti)指出:在威廉斯心中,信仰的知識(knowledge offaith),其核心是因著上帝臨在的奧祕而負傷。 事實上《知識的傷痕》開篇第一頁就以「矛盾」、「陌生性」說到這種負傷:
信徒生命的目的, 就是在與上帝的相似(conformity to God)當中認識上帝。我們認識上帝,並不是作為一個主體透過概念把捉客體,而是分有上帝之所是─你甚至可以更大膽地說,我們是分有上帝的「經歷」。我們是在十字架的憐憫中、並透過操練十字架的憐憫(crucifying compassion),才得以認識上帝;倘若我們在這點上與上帝相似,便可認識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