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9年奧斯卡金像獎提名影片《型男飛行日誌》(Up in the Air)中,喬治.克隆尼(George Clooney)扮演的主人公萊恩.賓漢是一位企業裁員專家。他輾轉於不同的城市,幫助那些因為經濟不景氣而需要精簡人員的公司解雇職員。在飛機上,在全美各地的機場裡,賓漢日復一日地過著自己的太平日子。他從不托運行李,旅行所需全裝在一只小小的行李袋裡,這只行李袋可以自動打包,攜帶起來非常方便。對賓漢來說,輕裝上陣是他的人生哲學。繁忙的工作之餘,他會利用這份閒暇發表熱情洋溢的講演,告訴自己的聽眾:沒有沉重行李的生活更舒適,也更快樂。因為在賓漢看來,無論是擁有個人財產還是維持社會關係,都會把人拖下水。他沒有房子,沒有家具,也沒有其他任何不能塞進自己旅行袋裡的物品。他沒有妻子,沒有女友,既不探望姊妹或其他家人,也從來不與他們交流。
像萊恩.賓漢那樣生活「在雲端」的人並不多─這些特殊人群因為經常輾轉奔波,所以傾向於不與他人建立穩定關係。相反的,大多數的我們會與父母、兄弟姊妹、孩子以及其他親人維持一種長達一生的聯繫。我們也會和情侶、朋友、同事甚至只是在Facebook 上結識的人建立關係,保持聯繫。除此之外,很多人也會對自己的狗兒、貓咪或其他寵物產生強烈而持久的情感依戀。我的同事、芝加哥大學(University of Chicago)的約翰.卡喬波(John Cacioppo)寫過一本書,書名叫《孤獨:人性與社會連結的需求》(Loneliness: Human Nature and the Need for Social Connection)。按照他的說法,我們都需要良好的社會關係,才能長壽、健康,擁有幸福的生活。那些沒有良好社會關係的人也許也自以為幸福,不過通常來說,事實並非如此。
精神病學家艾瑞克.伯恩(Eric Berne)在其1964年的暢銷書《人間遊戲》(Games People Play)中指出,當人們與家人、朋友、同事或陌生人交流時,他們所依據的特定模式(伯恩稱之為「遊戲」)受到特定規則的控制,而他們之間的交往也通常會得到可預測的結果。根據伯恩的觀點,人際關係的模式和結果具有可預測性,這是因為人們傾向於在這些關係中承擔特定的社會角色(比如,「兒童」的角色、「父母」的角色或「成人」的角色),而這些角色與特定的行為相關。因此,具有相同角色的關係之間─如父母與兒童形成的親子關係─往往就有許多共同之處。
與流行的觀念相反,人類絕不是這個星球上最複雜的生命形式。基於天擇的演化過程製造了不少有機體,它們在許多方面的複雜性都遠遠超過人類自身。其中包括:有機體的身體構造和功能,它們利用周圍環境的策略,以及它們繁殖後代的方式。請想像一下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有的魚類生活在大洋底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承受著海底的極端壓力;有一種雌雄同體的蠕蟲,同時具有雌性和雄性性器官,會根據配偶的性別改變自己的性別??。正如演化生物學家史蒂芬.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在他1990年出版的《奇妙的生命》(Wonderful Life)一書中所說的,時不時地,複雜的有機體會因為偶然因素或「壞運氣」而滅絕,而複雜性本身並不能保證一個物種的存活或成功。實際上,複雜性有時候是演化的累贅。
正如我們現在看到的,人類恰好成為非常聰明的靈長類,於是靈長類而不是臭蟲、蜥蜴、鳥類或狗享有了這種特權。相較於其他動物,我們在生物特徵方面和其他的靈長類擁有更多共同處。人類本性是一種特定的靈長類本性,要理解人類行為,就必須研究和理解更一般的靈長類行為,尤其要理解那些與我們親緣關係最近的靈長類的特徵與行為,如類人猿或舊大陸猴(Old World monkey)。在基本的生存或繁衍方面,靈長類跟其他動物具有相同的目標。它們需要覓食,避免被獵食者吃掉,與同種的異性交配以便繁衍後代。靈長類與其他動物面臨的很多問題都是相似的,而大多數解決辦法也相似。不過,兩者之間存在一個重大區別:相較於大多數的其他動物,靈長類在生存和繁衍方面的成功更大程度上依賴於同類中其他個體的行為。對類人猿和舊大陸猴來說,更是如此。類人猿和舊大陸猴的一個主要區別就是牠們的社會化程度不同,而這一因素與牠們的智力有著密切的關係。
這些理性行為模型背後的假設是,個體在進行決策時會遵循利益最大化和成本最小化原則。史蒂芬.李維特(Steven Levitt)和史蒂芬.杜伯納(Stephen Dubner)兩人合著的暢銷書《蘋果橘子經濟學》(Freakonomics,中譯本大塊出版),就是採用這樣一種經濟學的理論。最後,靈長類生物學家證實,與在黑猩猩中觀察到的情形相似,通常來說,人類男性比女性更可能訴諸暴力,更容易做出身體攻擊行為。正如理查.蘭姆(Richard Wrangham)和戴爾.彼得森(Dale Peterson)在他們1996年合著的《雄性惡魔:類人猿與人類暴力的起源》(Demonic Males: Apes and the Origins of Human Violence)一書中雄辯論證的,也許人類與黑猩猩從他們共同的祖先那裡繼承了這種攻擊性的性別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