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從小生長在堆滿雜物的家庭裡,從曾曾祖母的老古董到現代的物品都有。東西多到無法整理的程度,既然整理不來,自然無心打掃,所以我幾乎沒請過同學到家裡來玩。
就在十年前,我的「丟物病」發作後,到現在都還沒好。如今只要在生活周遭發現沒有用的物品,我就會發作。我會忍不住想丟掉那些東西,多虧過去的經驗引發了我的丟物潛力。如今斷捨離已成為一股風潮,罹患「丟物病」的我也獲得大家的認同,
但當時所有人都很擔心我。
我的家人不諒解我,我們為了這件事吵了好幾次架。
久而久之,我學會了因應之道。只要是家人的個人空間,我就會拉起內心的簾幕,假裝沒看見。當時罹患「丟物病」的我,與不會整理、不會丟東西的家人一起住,為了和平相處,我只好告訴自己,只整理自己的空間。
沒想到二○一一年三月十一日,東日本大地震震垮了我的家。家中所有物品在那一瞬間全部變成殺人凶器,而且化成碎片,讓我深深體會到物品「根本無法擁有」,也讓我審慎思考什麼才是安全的家?於是,我變得愈來愈討厭在家裡堆東西。
從此之後,我的「丟物病」愈來愈嚴重。
清空所有物品,看到一整個開闊空間時,我真的很感動!就連過去一直以為「自己絕對捨不得丟的東西」,有一天突然丟得下手時,那種成就感真的無法言喻。
我們家現在是由我做家事,所以除了各自的房間之外,其他空間我都可以任意整理。話雖如此,跟家人住絕對不能為所欲為。我一直秉持這樣的觀念努力到現在。什麼?我太over了?抱歉,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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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緩莉舞這本生動俏皮又淺顯易懂的圖文作品,我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她跟我有好多共通之處!我們具有相似的家庭背景和心路歷程,都曾因為生命的陷落而啟動「丟東西」的開關,並從此不斷挑戰捨棄的極限。她稱這種在生活環境中追求空無的行動力為「丟物病」,看來我顯然也是重症患者之一。
《零雜物》出版至今已逾兩年,這期間我仍持續為居家空間去蕪存菁。倒不是我一直買進會淪為雜物的玩意兒,而是我對「必要」的標準越來越高,對「擁有」的執念越來越低。原本還掛心的,後來總算得以告別;從前扔不掉的,現在總算能心安理得地送出家門。套句作者的話就是,我一直在「跨越丟東西的K點」。
本書一一六至一一七頁羅列了「沒有也能活下去的各種物品」。或許是價值觀一致的緣故,我發現那些東西早已被我清除完畢。例如我家沒有沙發和電視櫃,就連電視機也沒有訊號,因為相較於被動接收瑣碎的資訊,我和老公寧可主動挑選對自己有意義的DVD觀賞。而待在客廳的時間一旦減少,自然無須擺放適合久坐的大型沙發。
同樣地,時鐘、鬧鐘、計時器、計算機等小工具,不妨以不占空間的手機APP取而代之;一把高品質的萬用刀,亦足以充當削皮刀、切肉刀、剁刀和蘋果切片器。多走幾步路,家中可以不必四處擺放垃圾桶;多發揮創意巧思,一張軟質墊板也能瞬間變成漏斗。只要仔細想想便不難發現,很多東西不見得非擁有不可。而物品的數量一旦減少,自然無須為收納和打掃費盡心思。
作者提到,「有次旅行發現沒有漱口杯很麻煩,後來用手接水,覺得很方便。」我恰巧也是如此。然而,追求自然與簡樸的古希臘哲學家戴奧吉尼斯,其實早在公元前四世紀便留下一則類似的著名事蹟:家當極少的他,平時睡在郊外的一只木桶內。有回他看見一個小孩合掌喝水,便把杯子也捨棄了。要說戴奧吉尼斯是丟物界的先驅之一,大概沒人會反對。
人類歷史上始終不乏「丟東西魔人」。不明究理者或許覺得這麼做太過激進,但魔人們背後自有一套哲理在運作。戴奧吉尼斯主張美德高於一切,幸福並不依賴於物質財富,強求身外之物毫無意義;寫出《湖濱散記》的梭羅渴望與自然合一,認為道德的墮落起因於物欲橫流,因此力行以最低限度的物質度日;聖雄甘地則是為了追求真理而終身奉行極簡生活,過世時的遺物甚至不超過十樣。
我清除雜物的動機不若上述聖賢那般崇高,當初純粹只是期望能擺脫人役於物又毫無出路的生活模式而已。但一路走來,駑鈍如我也漸漸在親身實踐中理解並應證了「少即是多�簡約即是豐富」的奧義。相信本書作者居住在大量留白的空間裡,除了讓心矌神怡成為預設狀態之外,必然也體驗了精神與肉體上的無限自由。
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和作者絕不排斥消費,反而傾向以長久使用為前提,務求買下質感佳、設計優的「必要之物」,而非「欲望之物」。與其被大批將就著使用的雞肋物件所包圍,還不如精挑細選幾樣能讓自己真正產生幸福感的好東西。如果你也認同這樣的想法,請抱持重質不重量的原則,捨棄那些和自身本質不相襯的家當吧!你絕對值得享有空間、自由和美好的事物,而這一切就從丟東西開始。
Phyllis(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