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愛情之道知易行難嗎?
一
《聖經》以外,世界上沒有一本書比賽凡提斯(Cervantes,1547-1616)所著《堂.吉訶德》更偉大、更重要、更有影響力、獲得更多好評了。它是人類第一本現代小說,米蘭.昆德拉即一語道出:「賽凡提斯發明了現代小說。」二○○二年挪威一個出版社對一百位當時全世界最知名的作家發出一項問卷,請他們從一百部小說、戲劇或詩歌作品選出前十名,該書被評定為世界最佳小說(見沈起元〈賞析《吉訶德》:從十七世紀到二十一世紀〉)。如今估計有七十種語言,二千種版本,已拍成五十部電影,被改編成話劇、歌劇、芭蕾...,不計其數。美國紐約百老匯歌劇院上演「夢幻騎士」(逐一個不可能的夢)達兩千餘場;日本歌舞劇演員松本幸四郎三十年間演出此劇上千場;委內瑞拉政府為方便人民閱讀,印製了一百萬冊最暢銷的版本分給民眾;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並訂每年四月二十三日賽凡提斯逝世日為世界書香日,可說熱潮不退,全世界都跟著堂.吉訶德瘋狂了。
現在松丘再把一些動人的評論臚列如下:
「這本小說承載了人類追求理想的堅定信念,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中國作家楊晶)
「人生在世如果有什麼必讀的作品,那就是《堂.吉訶德》。」(尼日利亞作家奧克斯)
「這部小說是以替代《聖經》而成為真正的西班牙聖書(國家聖經)。」(西班牙作家烏納穆諾)
「除了聖經之外,大概沒有其他著作可以如此貼近人類、詮釋萬物了。」(普特南)
「到了地球的盡頭問人們:『你們可明白了你們在地球上的生活嗎?你們該怎樣總結這一生生活呢?』那時,人們便可以默默地把《堂.吉訶德》遞過去,說:『這就是我給生活做的總結。』」(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
「在歐洲所有一切著名文學作品中,把嚴肅和滑稽,悲劇性和喜劇性,人生的瑣屑和庸俗與偉大和美麗,如此水乳交融...。這樣的範例僅見於賽凡提斯的《堂.吉訶德》。」(俄國作家別林斯基)
「《堂.吉訶德》是個令人傷感的故事,它越是令人發笑,則越使人感到難過。這位英雄是主持正義的,制伏壞人是他唯一的宗旨。正是那些美德使他發了瘋。」(英國作家拜倫)
「自古以來,理想與現實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而《堂.吉訶德》正是利用文學這樣形式,將這對矛盾揭示的深刻而生動,淋漓盡致。」(中國作家季勇)
「堂.吉訶德的失望,招惹我們又笑他、又憐他。我們可憐他的時候,會想到自己的失望;我們笑他的時候,自己心裡明白,他並不比我們更可笑。」(約翰生)
「吉訶德和桑丘唇槍舌劍般的爭論辯駁,最後合為一張說服全人類的名嘴。」(中國作家屠孟超)
「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本《吉訶德》!我們大家都該閱讀《吉訶德》,讓他與世界不公反抗戰鬥的精神洗滌我們的心靈。」(委內瑞拉總統查維茲)
據說,一六○五年第一部出版後,西班牙舉國上下人手一冊,都被迷住了。有一天斐利普三世國王從皇宮眺望廣場,看見一個學生邊走邊看書,並發出陣陣狂笑、拍打不已,就對隨從說:「這個學生若不是在看《堂.吉訶德》,就是發瘋了。」後來隨從證實果然在看《堂.吉訶德》。由於十分轟動暢銷,有一位假托阿隆索.費爾南台斯的,竟擅自替他寫第二部,把堂.吉訶德寫成一個毫無奇情異想的粗暴瘋子,也把桑丘寫成一個毫不風趣,只是貪吃、多話的傻子。
賽凡提斯知道後非常生氣,自己不得不再寫第二部,並於故事結束時把主人翁堂.吉訶德寫到臨終病歿,免得讓後世一些無聊的文人又寫第三部。他的第二部完成於一六一五年,距前一部相隔十年,審查人員古鐵雷.德.塞蒂納說:「該書具有很高的正當娛樂價值,且飽含道德倫理,絕無違反信仰和有損風化之內容。」何塞.德.瓦爾迪維埃爾索說:「該書實為偉大天才之作,是民族的榮譽,也備受其他民族的仰慕。」另一審查委員馬爾蓋斯.托雷斯更有趣地說:「它消滅這種病(指人性上的缺憾),就給患者開出了極為甜美可口的藥,使患者在不知不覺中就高高興興、順順利利、毫無困難地把祛除毒癮的藥吞了下去,歡歡喜喜地治好了病;這是最難能可貴的啊。」(俱見崔維本《堂.吉訶德》第二部原「審查意見」)
由上可見,《堂.吉訶德》一書從審查出版到現在,從西班牙到歐洲、以致於到全世界,四百年來歷久不衰,都博得極高的評價與讚譽。
二
這本小說藉主人堂.吉訶德與僕人桑丘,分別代表我們人性中的理想主義與功利主義,並描述兩者在每個人身上相互間的糾葛、衝突與矛盾,因此被稱為「人性之書」。此外,書中又強調兩種主要的精神與理念,一為「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一為「愛不需要理由」,茲略述如下:
前者最具代表性的故事,載於第一部第八章「駭人的風車奇險」。風車那麼地巨大,人們怎麼可能與之對抗呢?(見圖一)其實「風車」隱喻不可知的未來、艱鉅的使命或某種頑強邪惡的勢力,雖然明知挑戰它是很困難的,也可能很危險的,成功的機率極其微小,為「智」者所不取;可是若不去挑戰,成功的機率則完全沒有。即挑戰不一定成功,但還有一點點機會;不挑戰就等於投降,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我們的人生隨時都會遇到艱鉅的挑戰,迎戰它,可能被打得頭破血流、一敗塗地,但是退卻嗎?抱緊失敗主義嗎?又不太願意。錢海水主編的《堂.吉訶德》,在「閱讀導航」中引用古希臘的一則神話,說:
「諸神處罰西西弗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西西弗雖然明白自己推巨石上山歸根結柢是無意義的,但他視其為一個從中可汲取快樂與滿足的過程,他以積極的、創造性的態度對待生活,從中創造價值,同時獲得了生命的意義。西西弗身上這種為實現目標周而復始地推石頭上山的動作,涵蓋了他身上執著堅定、不氣不餒、樂觀向上的美好品德,這種美德也正是堂.吉訶德身上所具有的。」
人生的確如此,我們面對種種挑戰,就像周而復始地把一塊石頭推上山頂,也許被迫或志願在進行一項無趣的、愚昧的、高風險的事,可是很多人不都也呈現了「執著堅定、不氣不餒、樂觀向上的美好品德」嗎?至少我們也常看到、聽到彼此這樣鼓勵吧。在賽凡提斯的《堂.吉訶德》裡,不但有不少類似挑戰風車的故事,更出現不少激勵人們鬥志的言詞,如:
「武裝就是我們的裝飾,戰鬥就是我們的休息。」(Ⅰ2)
「一門閉了,一門開。」(Ⅰ21)
「如果不費力,東西沒價值。」(Ⅰ34)
「隨你多麼平坦的道路,總有些磕腳絆腿的東西。」(Ⅱ13)
「天無絕人之路,明天再瞧吧。」(Ⅱ26)
「雄心衝破壞運。」(Ⅱ35)
「只要不死,盡有日子。」(Ⅱ59)
「英雄好漢得意當然高興,失意也能沉得住氣。」(Ⅱ66)
「只要還有明天,總會有辦法。」(Ⅱ68)
「他雖敗在別人手裡,卻戰勝了自己。」(Ⅱ72)
「也許天意會叫我們轉運的,今天失掉的東西,明天也許復得。」(Ⅰ17)
「咱們的惡運既然交了這麼久,好運是不會很遠的。」(Ⅰ18)
「唯有堅忍的,方能夠如願而償;趑趄不前的,要成功寧非妄想。」(Ⅰ41)
「因為天堂要努力才進得去。」(Ⅱ18)
這本書對激勵一個人、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都同樣有用,崔維本在他的《堂.吉訶德》譯後記說:「西班牙民族遇到困難和危機的時候,都會想到這本書,從中尋找解決問題的答案和繼續前進的勇氣。」其他民族何嘗不然!
三
「挑戰不可能的任務」外,另一個精神就是「愛不需要理由」,勇於做個「沒有原因的戀愛者」。書中的男主角堂.吉訶德,為一位素不相識、毫無交情的村姑杜爾西內婭三次出征,而這位村姑「身子粗粗壯壯,胸口還長著毛」(Ⅰ25),除了「隨和」外,並不具姿色,可是他毫不在意,還把出征途中一切行俠仗義的榮耀全歸給她;時刻感謝、時刻禱告,並不斷地說:「她借我的身體來打仗,借我的身體打勝人;而我也因她而生,因她而呼吸,我的生命和存在都是因她而有的。」(Ⅰ30)「我在這一生之中靠著臂力所曾打勝的,正在打勝的,將要打勝的一切,都全出於她給我的幫助,完全由於我是她的人。」(Ⅰ31)「她那煥發的容光,能照得我心地雪亮,意氣風發,使我智勇雙絕。」(Ⅱ17)甚至說她「美得渾身放光,整一座天堂都在她身上。」(Ⅱ10)當然他也絕不受別的姑娘誘惑,強調「一幅畫上不再畫一幅,圖像就只有一個」(Ⅱ46)。像這樣忠貞不二、無怨無悔的愛情,貫穿於全書之中,因而這本書又被稱為「愛情之書」。
這本騎士小說的愛情觀,正肯定與說明人們享有愛情的權利與自由,亦即否定或解放了中世紀僧侶禁欲主義的道德觀。此外,松丘甚至意外發現堂.吉訶德也很愛作媒,堪稱人類最偉大的媒人。話說公爵府一位傅姆的女兒,被一位富農的兒子始亂終棄,這對不幸的母女屢次向公爵申冤,公爵卻不予理會,後來轉向前來作客的堂.吉訶德求助,堂.吉訶德二話不說,同意由他挑戰富農的兒子,若打贏,對方得履行婚約;若打輸也就算了。結果主持決鬥的公爵,沒敢叫富農的兒子應戰,卻由身邊當差的小廝冒充。
這位小廝看見傅姆的女兒漂亮,居然說:「我就算自己打輸了,願意馬上和那位姑娘結婚。」堂.吉訶德看到這種突發狀況,馬上說:「讓他們順順當當地結婚吧。」而傅姆和她的女兒也欣然同意。一件十分棘手的婚姻糾紛,只靠他一句話就擺平了。雖然後來事與願違,這位小廝不但因怯戰被關了起來,且被賞了一百下鞭子,而那位姑娘也只好去做修女,傅姆又被逐出公爵府了。堂.吉訶德好心沒好報,竟還被這位不知感激的小廝罵為瘋子。(Ⅱ66)不過不管如何,堂.吉訶德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媒人,至少他的動機是良善的,就是怕女人找不到老公,男人找不到老婆。(見本書〈堂•吉訶德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媒人——信不信由你〉)
四
松丘秉持《堂.吉訶德》前述兩大精神與信念,一方面鼓勵未婚、失婚男女,縱然本身或外在環境如何不利,情勢如何險惡,也不要怕失敗,要勇於挑戰婚姻;一方面相信愛情並不需要理由、不用對價、不必講條件,只要多付出、多犧牲、多退讓,像堂.吉訶德愛杜爾西內婭一樣,就可以愛得理直氣壯、愛得心甘情願、愛得無怨無悔,說不定竟可以讓對方「有感」而油然產生愛慕,意外達成難能可貴的結婚目標。
為了盡一點心力挽救台灣失婚人數增加、少子化及人口老化的危機,松丘於二○○七年成立「泰瑞薩婚姻介紹所」和創辦「吉訶德讀書會」,以堂.吉訶德精神為人作媒,並已撰寫「泰瑞薩觀點」三百餘篇。其中部分文章經玉山社編輯成「獻給所有人的泰瑞薩觀點」系列,已出版《媒合也可以找到真愛》(二○一○)、《走在婚姻的大道上》(二○一一)、《婚姻幸福的終極密碼》(二○一二)等三集,並精選其中四十二篇委託美國人Robert夫婦譯成英文,去(二○一三)年十一月完稿。松丘應是第一個以堂.吉訶德精神作媒,並寫成這麼多文章,且又找人譯成英文,廣向世界宣傳的大閒人。
此次出版第四集,由玉山社編輯建議訂名為「堂.吉訶德的愛情教室」。第一單元為「聽吉訶德談情說愛」,不外強調堂.吉訶德忠貞不二愛情觀的可貴與重要,呼籲國人要有更多的理解與效法;第二單元「愛情簡單?不簡單?」,即把媒合過程中所看到的種種疑難雜症提出討論,並多所建言;第三單元「松丘食譜大公開」,選出松丘讀書、旅遊及個人有趣的經歷,與讀者分享、博君一笑。
本書的出版除感謝玉山社魏淑貞發行人、蔡明雲主編、林邦由編輯、許家旗行銷企畫及其他工作同仁外,並感謝吳錦青老師為本書賜寫序文。吳老師自「吉訶德讀書會」成立以來,可說風雨無阻、從不缺席,而該讀書會已於去(二○一三)年八月結束,請他賜序實不二人選。另外,本書援例選出「泰瑞薩觀點」讀者回應,徵得同意後置於〈來自讀者的迴響——當一塊冰和一塊冰相遇〉,亦向讀者致以最誠摯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