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奈波爾榮獲第一屆「大衛.柯衡英國文學獎」(David Cohen British Literature Award);這個文學獎的設立,旨在表揚「尚在人世的英國作家的一生成就」。多年來,奈波爾幾度與諾貝爾文學獎擦身而過,終於在二○○一年摘下這頂代表文學界最高榮譽的的桂冠。
V. S.奈波爾作品包括:《神秘按摩師》(The Mystic Masseur,一九五七年)、《艾薇拉的投票權》(The Suffrage of Elvira,一九五八年)、《米蓋爾街》(Miguel Street,一九五九年),《畢斯華士先生的屋子》(A House for Mr. Biswas,一九六一年)、《史東先生和他的騎士夥伴們》(Mr.。一九六七年,奈波爾出版短篇小說集《島上的旗幟》(A Flag on the Island);一九六九年,歷史小說《黃金國的淪亡》(The Loss of EI Dorado)問世。隨後奈波爾推出一系列長篇小說:《身在自由邦》(In a Free State,一九七一年)、《游擊隊》(Guerrillas,一九七五年)、《大河灣》(A Bend in the River,一九七九年)、《抵達之謎》(The Enigma of Arrival,一九八七年)和《世界之道》(A Way in the World,一九九四年)。最膾炙人口的旅行文學作品:印度三部曲之《幽黯國度》、《印度:受傷的文明》、《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以及《在信徒的國度》(以上四部作品均由馬可孛羅出版)。
東、西印度的這種歷史連接亦將奈波爾的想像具體化。在《幽黯國度》(An Area of Darkness, 1964)中,奈波爾寫道:「在一種非常特殊的層次上,印度一直存留在我童年的背景中……對我們來說,印度並不是真實的──它只不過是存在於千里達這個小島外面的茫茫太虛中的一個國家。」(見中文版三十七—三十八頁)一九七七年《印度:受傷的文明》(India: A Wounded Civilization, 1977)甫出版問市之際,在一次訪談中奈波爾卻一反前言說道,祖承印度反倒提供了觀察與書寫印度更大的自由。畢竟,印度是「茫茫太虛」之外存在的實體。印度是南亞最大的國家,在大約是美國三分之一的面積上有超過十億人口,境內使用的語言除印地語和英語,尚有十四種官方的民族語言。多語即意謂著多種族與多宗教,除奉行種姓制度的印度人外,尚有穆斯林、錫克族(Sikh)、南方的卓維迪人(Dravidian)、佛教徒及基督徒等,但在多元文化薰陶下,印度卻有六成是文盲、三分之二的人口務農、一半的人口過著聯合國訂定的貧窮指數以下的生活,長期的內憂與外患使得印度無法走出這令人沮喪的困境。十六世紀以降,葡、荷、英、法等歐洲海權便覬覦印度龐大的市場,長期的剝削斲喪印度人的自尊;一八八五年印度國大黨成立,印度獨立運動便在甘地與尼赫魯領導下展開,直到一九四七年畢盡其功,爾後,金納(Mohammed Ali Jinnah, 1876–1948,印度穆斯林政治家,後成為巴基斯坦首任總理)藉宗教鼓吹印度教與伊斯蘭教分離,導致巴基斯坦建國和一九六五年起迄今未休的喀什米爾衝突;內政方面,甘地夫人在一九七五年大選舞弊,進而宣布進入戒嚴狀態,逮捕反對派異議分子,但她卻在兩年後大選失去政權……然而,發生在這「茫茫太虛」外存在實體中的一連串事件,卻形構了奈波爾的文學版圖──異地的想像與印度的現實衝撞之下,奈波爾在二十六年間完成他的印度三部曲:《幽黯國度》、《印度:受傷的文明》和《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India: A Million Mutinies Now, 1990)。
書中提及的印度小說家納拉揚(R. K. Narayan)的作品《賣糖果的小販》(The Vendor of Sweets)中賈干(Jagan)的故事便是很好的例證。它揭示一旦抵禦外侮克盡其役,建國的政治理想業已完成,從此便可退守固定原點不必再前進。納拉揚在這本書中充分反映甘地主義,這情節所觀照的不只是奈波爾在一九七五年所理解的甘地,也是他這四分之一世紀以來在移動中反省處世之道所看清的納拉揚 。甘地在倫敦三年、南非二十年,但他只著墨對印度的向內省察,在他所有異國經驗中除南安普敦港外別無他者,這種過度入世的宗教觀與奈波爾積極出世的移位經驗大相逕庭。
旅行、放逐、游離多種空間位移的質變,賦予作者不受限時空的調整機制,奈波爾與甘地不同,他並不拒絕外界提供的刺激或只向內看,文末他疾呼:「過去應視為已亡之人,否則必自貽禍端。」(見二二七頁)如果E.M.佛斯特(E. M. Forster, 1879-1970)的小說《印度之旅》(A Passage to India, 1924)中所描述的印度,可以提供殖民者以觀光客心態驚嘆異域想像,進而對其神祕性感到疑惑,那麼奈波爾這本《印度:受傷的文明》則呈現後殖民歸人面對現實的無奈與失望。然而,奈波爾並未讓悲觀駐留,他積極進取的作為具現在不斷創作上,以小說家犀利的洞察暴露後殖民社會與第三世界的盲點,他說正因如此所以不必悲觀 。印度三部曲中,作者將旅行轉換為認知模式,他飾演中介角色,過渡戒嚴時期催生新印度。在三部曲最後一部《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中,讀者不僅會看到一個走過外患、正面臨內部劇大變革的新生印度,亦能深刻地感受到奈波爾較圓融平衡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