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法農奠定歷史地位的經典之作《黑皮膚,白面具》出版。由這本書的敘述,我們可看到他對黑人處境問題,具有一種存在精神分析的超絕能力。他把西方以「個體發生學」為基礎的精神分析作了大改變,而將它轉往政治、經濟、文化、價值和語言支配這種集體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的層次。除了存在精神分析的基礎在他手上被改變了之外,他也從沙特的《存在與空無》(L’?tre et le neant,英譯名:Being and Nothingness)裡借到了「自我存在」(being-in-itself)和「自為存在」(being-for-itself),以及「他者」(the Others)等核心概念。由於在方法論上的突破,使得他在觀察黑人問題時,遂能將經驗整合到一個更大的解釋架構下。他指出:「白人文明、歐洲文化,在黑人身上強加了一種存在的偏差。......黑人心靈,經常是白人的建構。」
一九五四年阿爾及利亞獨立革命剛開始,法國總理即決定全面鎮壓。一九五七年左翼總理莫耶(Guy Mollet)上台,壓制手段更趨嚴厲,於是阿爾及立亞總督拉可士(Resident Minister Lacoste)將軍警權交給法國強人馬蘇將軍(General Massu)協同作戰。他們堅壁清野、大舉掃蕩,並不斷增強刑求恐嚇;最酷虐的乃是為了壓制游擊隊,在一九五九年將兩百萬阿爾及利亞人驅逐出村莊,俾使游擊隊失去落腳的地點,以及號召人民的基礎。
養傷一段時間後,法農重返阿爾及利亞,仍為突破封鎖線而在南撒哈拉一帶奔走。一九六○年,他被叛軍的臨時政府任命為駐迦納大使,但就在此時,他發現自己罹患白血病。他說:「我知道自己大概還有三、四年好活,我必須更快地去做事了。」一九六一年,他最先赴莫斯科求診,而後又轉往美國首府華盛頓特區,但為時已晚。一九六一年十二月六日,他病逝美國,遺骸被接回阿爾及利亞,以戰士的禮儀葬於軍人公墓。他死亡的那天早晨曾與妻兒談話,他說:「昨天晚上,他們要把我放到洗衣機裡去洗。」由這句話可看出黑與白的膚色問題對他造成了何等巨大的傷害!就在死亡之前,他那本更淒厲的經典著作《受詛咒的大地》(Les Damn?s de la Terre)出版。那是本以描寫獨立戰爭為主、穿插著他哲學見解的著作,文字飛揚、動人心魄,被許多人認為是二十世紀「受創傷者」的最沉重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