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一般人對馬基維利的看法在某些關鍵的地方可謂錯得離譜,這也是事實。有人提到馬基維利的作風就想到不坦誠、不按牌理出牌,詭計多端使人無從捉摸,不合實情莫此為甚。不論是多麼粗心的讀者,翻到《君主論》第八章第三段提及「榮譽」和「豪傑」,以及同章倒數第三段提到民眾「最大的利益」,都看得出馬基維利用心良苦。甚至在第十八章,說君主「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應該忽視德行,但是必要的時候,他應該知道如何為非作歹」,應強調的是,「必要」這個前提值得我們細心體會。《尚書》有這麼一句話:「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引文是舜告誡大禹,人心危險難測,道心幽微難明,只有自己一心一意,精誠懇切的實踐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國家。如果能夠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的世界落實「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樣的理想境界當然很好。不幸的是,馬基維利的實證精神無法一廂情願擁抱不切實際的說詞或修辭,所以像「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樣的門面話只好「無稽之言勿聽」。他在政治史看到的現象根本就是「惟精惟一,保權保命最要緊」。就此而論,所謂「馬基維利的世界」其實可以是一個中性而不帶價值判斷的用語,如Ian Tattersall討論人類的演化及其獨特性(Becoming Human: Evolution and Human Uniqueness),在述及人猿之別的一章的用法:「靈長類的智力穩定提高,對箇中因素感到興趣的那些學者轉而研究社會內部個體之間的相互關係,把從這種關係學到的智力形容為馬基維利式(Machiavellian)智力。……研究顯示,個體終其一生建立的盟友關係相當重要。盟友意味著政治,無論是何等初步的政治,這就把我們帶到馬基維利的世界。」
這個中譯本主要根據J. G. Nochols的英譯(Richmond: Oneworld Classics , 2010),同時也參考W. K. Marriot(Great books of the Western World, 21:1-37)和Peter Bondanella and Marl Musa(Revised ed.; Oxford: Oxford UP, 1984)兩種英譯。某些關鍵地方需要覆核義大利原文,根據的是Salvio Marcelo Soares的編校本(Milan: MetaLibri, 2009),這個版本可利用網路資源取得(Il Principe,www.ibiblio.org/ml/libri/m/MachiavelliNB_IlPrincipe_s.pdf)。網路上還可以找到Marriott的譯注本(www.gicas.net/theprince.html)。另外,《線上自由圖書館》(The Online Library of Liberty,oll.libertyfund.org/)錄有Christian E. Detmold於一八八二年在波士頓出版的英譯本;以及Edward Dacres在一六四○問世的本子,這是最早的英譯本,意味著馬基維利的著作已在英國解禁,此時距作者去世已超過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