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寫作來調心 呂旭亞
與娜妲莉的書相遇是在我開始論文寫作的初期。每天一人孤獨地坐在書桌前,面對巨大的寫作計畫和成百上千的資料。腦中思緒四處流竄,可是一提筆就膠著不能動彈。越是想寫,越不知從何下手,每一個地方都可以動筆,但是太多想法糾結纏繞,要想清楚卻怎樣也無法做到。書越看越多,筆卻越來越沈,「想清楚再寫」是我當時的信念,只不過腦袋被越來越多的閱讀填滿,書寫的勇氣卻日益消退。
我求助於我的寫作老師,她告訴我,當她遇到寫作困境的時候最常用的一本書是娜妲莉的《心靈寫作》。對她而言,讀一小篇她的文章,就好像得到一劑強心針,有能力在停滯的地方爬起來繼續進行一段,多寫一些。既是老師的聖經,我當然趕快到書店取經。從此之後,這本書也成了我的手邊書。在我論文寫作最沮喪、面對最巨大的自我懷疑時,它成了一盞照明燈。
娜妲莉.高柏的這本《心靈寫作》是教導創意寫作的經典之作。一九八六年出版之後,就成為北美所有教授寫作及寫作治療的人必讀、必引述的一本書。這樣一本小書,篇幅短少、文字直接、清楚、樸素,看似平凡之作卻在出版後成為暢銷名著,銷售超過一百萬冊。是教導寫作書籍中的異數,佔據同類書中的頂端。
成名後的娜妲莉一個人住在新墨西哥州沙漠裡的小城道斯。仍是每天跑步、教寫作,和不停的做自由書寫練習。她很老實的告訴人們,她的方法不會把一個沒有寫作天分的人變成大文豪,可是她卻可以教導一個接觸、探索自己幽邈世界的方法。她的方法可以幫助人找到創作的勇氣和熱情,打破僵化的寫作形式。
對娜妲莉而言,寫作就像修行、坐禪。喜歡就寫,不喜歡也寫;有靈感寫,沒靈感照寫;快樂、痛苦、颳風、下雨都要寫。一旦決定寫作,不管外境如何,都要找出時間來寫。寫得好壞不重要,寫出來的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坐下來開始做,有沒有允許自己寫到心底去。「寫」這一個動作,成為我們唯一的目標。寫出來的文字只是「寫」這個過程的紀錄而已。
寫作的難,娜妲莉最清楚。她常要誘騙自己去寫作,就像父母和孩子談條件,功課寫完了才可以看卡通、打電玩。娜妲莉的巧克力布朗尼就是她引誘自己寫作的餌,寫完了今天的份才可以吃一塊布朗尼。寫作的阻撓太大,待在家裡藉口誘惑又太多,娜妲莉帶著自己在所住的城市裡,到處流浪找咖啡館寫作。她想盡辦法要讓自己創作的熱情可以持續,許多年下來她發展出了自由寫作的一系列工作方法。這些都是她調伏心靈的法門。
娜妲莉曾說過這本書的書寫時間極短,只花了她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並且是一次定稿,幾乎完全沒有更動原創的文字,也就是說這是她以自由寫作的形式下完成的作品。可是在此之前的娜妲莉用她摸索出來的方法獨自書寫了七、八年持續不斷。因而這本書的理念早已像堆肥一樣層層疊疊的在心底累積、醞釀,並且在她每日的自由書寫,與每次的寫作教學中反覆鍛鍊,這本書才得以一氣呵成。一如修行的過程,辛苦而漫長,其中各種阻撓叢生,可是覺悟卻是發生在剎那之間。悟性開了之後,修行的功夫仍是每日要做的功課。對娜妲莉而言,寫作就是一個這樣的練習,不管寫作成就多大,寫作練習的功夫仍是要持續做下去。
娜妲莉對待寫作的態度,其實是一種學禪的態度,她的方式就是一個修行的方法。她跟隨她的老師片桐大忍禪師學禪,然後再將坐禪的方法及意念運用在寫作上,因而在寫作上有了大突破。寫作和坐禪一樣都要面對難以馴服的心,坐在蒲團,靜觀數息有什麼難?筆寫我口、筆寫我思有什麼難呢?真正艱鉅的是面對心的抗拒、心的恐懼、心的狂野。所以,自由書寫就是展現心靈的歷程。她強調,持續的練習,不等待靈感,不問結果,只重視過程的態度,讓寫作的筆帶自己進入「寫」的未知。向未知領域探索,正是創造的精神。
娜妲莉要你坐下來打開本子就寫。在紙上快速奔跑,不要回頭看。不要字斟句酌句,寫錯字不打緊,一邊寫一邊哭也不要停,讓筆快速的在紙上滑過。在寫的過程中,要說的、要想的會慢慢清楚,寫作的主題才會漸漸展現。不要回頭修改,只要繼續向前,把空白的頁面填滿。預先計劃得太細微的寫作計畫,常會形成一個大網罩住自己,而讓心無法自由,筆不能盡情。如果你預先訂好了主旨、大綱,流暢與靈感就被擋在規則之外了。
娜妲莉用她自己所發展的寫作方法,實踐了她自己的禪修,用她熟悉且熱愛的寫作找到了一個馴服自己與釋放心靈的方法。任何人拿起紙和筆,依循著她的指示,都可以領會體驗娜妲莉書中的字句。這本書,會是你孤獨寫作、自我陪伴的私房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