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後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印度裔英國作家奈波爾(V. S. Naipaul)寫了一本有心靈自傳性質的《抵達之謎》(The Enigma of Arrival),寫一個移民作家心靈的憂傷及漂泊。所謂「抵達之謎」乃是義大利超現實主義畫家基利柯(Giorgio de Chirico)一幅作品的名稱,而這個名稱乃是法國詩人阿波里奈爾(Guillaume Apollinaire)所取。畫裡有個碼頭,背景露出古船的桅桿,空蕩蕩的街道有兩個人,一個可能是抵達之人,另一個可能是碼頭當地人。畫裡的寓意似乎是說抵達的異鄉人在抵達之地找不到出路而要回鄉,但他趕到碼頭時都發現那古船蹤跡已杳,他已被困在黯淡的時空膠囊裡。在那本著作裡,奈波爾以那種獨特的印度式感傷娓娓的訴說著他的心靈漂泊感,見證了「四海無家處處家」的空曠蒼涼。
當代哈佛大學教授普特南(Robert D. Putnam)等學者首創「社會資本」之說,將貨幣、人力等資本之外,將社會本身也視為資本的一種形式,譬如說一個社會的官吏效率良好,即是一種良好的資本。一個社會正式或正式的整個肌理,也都是社會資本的範疇。在一個落腳城市,如果對新移民有偏見,不能取得合法的住民身份,在自由就業貸款或求學上有種種障礙,他們也無法自由開創出適合生存的人際網路,政府也不能在適合他們生存的公共條件上投入資本或任由他們被雇主或不良勢力剝削,那麼這些移民聚落就缺乏了由篳路藍縷到成長的機會和條件,他們的抵達就只會是噩夢又接一個噩夢,他們的生命也只會下沉,不會向上流動。本書也指出,在友善的落腳城市,已出過巴西傑出的總統魯拉,伊斯坦堡市長埃爾多安,洛杉磯市長維拉萊波沙等不平凡的移民人物,這也證明了人們歧視移民的偏見是如何的可怕與錯誤!近年來,我愈來愈相信人的問題沒有爛蘋果,只有爛籃子,落腳城市就是個爛籃子或好籃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