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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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美齡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女性政治人物,她在中國政壇的影響力,只有江青差可比擬;在蔣介石、毛澤東長達半個世紀的鬥爭中,宋美齡以其出身背景、宗教信仰、人格特質、國際聲望,當然是江青的格局難以望其項背。江青在毛澤東過逝後迅即被捕、審判,最後在秦城監獄無望的上吊自殺;宋美齡則在蔣介石過世後逐漸退出政壇,在新的接班人蔣經國制肘下只能自我放逐,那怕臺灣本土政治人物李登輝乃繼國民黨大統,宋美齡的「我將再起」也是時不我予;活過一百零五歲的宋美齡曾感慨「上帝為何讓我活得這麼久!」如果以退場來判斷一個政治人物,宋美齡畢竟全身而退,為人生下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宋美齡是非常少數活過三個世紀的經典人物,但她一生除了西安事件的敘述以及演講紀錄、文章撰述以外,竟然沒有留下一本完整的自傳或口述歷史,比起當代女性政治領袖無不急於留下傳記來看,宋美齡不急於自我定位,也不願做任何辯駁,的確是一個異數。在國民黨威權統治時代,撰述宋美齡傳必然牽扯到蔣介石、蔣經國,誰願意冒「殺頭罪」?蔣經國接掌行政院長、總統,撰述宋美齡傳無異成為「非主流」;李登輝、陳水扁二十年的「本土政權」,宋美齡已回到「第二故鄉」美國,本土論述當道,只有美國作家席格瑞夫的「宋氏王朝」才有可能列入「黨外雜誌暢銷書排行榜」。正如臺灣人民對「陳潔如回憶錄」的興趣超過中央日報出版的「蔣介石祕錄」;讀者寧願偷偷傳閱或資印江南的「蔣經國傳」,卻把「風雨中的寧靜」束諸高閣,可以想見宋美齡傳的付之闕如是有其時代因素。
美籍作家、記者李臺珊受過完整的中國歷史、語言教育,長期在臺灣、香港、中國擔任特派員,以其在歐美一流文字媒體的歷練,早就練出專業的嗅覺與洞察力,加上她大量參考美國有關人物的傳記、資料、書信、檔案,予以爬梳、整合、敘述以後,宋美齡如同「出土人物」一般,活生生又躍上了當代政治舞臺,職業歷史家的最高境界:「不是我在說,是歷史在說。」李臺珊這本「中國永遠的第一夫人──宋美齡傳」是兼具調查採訪與歷史論述的完美整合之作,不僅敘事流暢,而且極具批判力道,讓我們能夠補足歷史的空白,重新解讀宋美齡,並且對蔣介石、宋美齡的歷史功過提供一個價值判斷的平臺。
宋美齡的父親宋嘉樹本來是籍籍無名的窮小子,但在美國十九世紀海外宣教的大潮流下,因緣際會被送到美國讀書,希望培養成第一代的中國傳教士,但回到上海的宋嘉樹顯然「人性大於神性」,在乎的卻是待遇與地位,他後來不是全職的牧師,而是以印行聖經、宗教書籍致富,成為孫中山的盟友兼財務主管,這種雙重性格無異在下一代的「孔宋家族」大放異彩。透過李臺珊研究海外宣教士檔案,我們才恍然大悟何以宋氏三姊妹分別嫁給近代中國三個最有權勢的人物,連孔祥熙都是孔子的後代,這種孔孟以迄孫蔣的「正統」,不正來自宋嘉樹的家庭教育與身教?
蔣介石與宋美齡的婚姻,到底是愛情還是政治,或者兩者兼具,一直都是近代史學者探討的焦點。蔣介石有不堪回首的三段婚姻,宋美齡也戀愛無數,但兩人的結合,可以說是「正確的人,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正確的判斷」,是「政治精算師」的集體創作。太平天國的洪秀全打到了上海郊區,如果有蔣介石的靈巧與機敏,娶了一個「買辦的女兒」,洪秀全會引來列強的反撲嗎?如果沒有宋美齡的膽識,蔣介石恐怕在西安事變中就被槍決了。蔣宋之合是一加一大於二,正是宋美齡的美麗與口才,才使蔣介石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受到美國的正視;正是宋美齡在一九五○年代組織「中國遊說團」,才使蔣介石在臺灣能拖了二十五年政權,而不是如同李承晚或巴勒維流亡異域悲憤而死。
宋美齡是典型美國精英文化所培養出來的天之嬌女,她能將美國民主價值、基督教文化說得頭頭是道,其口才是與葛理翰牧師相比,這是她受到反共為主流的美國社會歡迎的主因;但正如本書作者李臺珊的再三質疑,在實際運作層面,宋美齡的權力運作方式與傳統的武則天、楊貴妃、慈禧太后(包括江青)又有何不同?如果宋美齡能發揮價值與信仰的精神感召,蔣介石就不會落到丟掉中國大陸的窘境;蔣介石在臺灣的最後人生二十五年,除了「假戲真做」的地方選舉以外,何曾有民主政治相關的表現?正是宋美齡的「雙重標準」,思考是一套,作法是另一套,她在民主政治的貢獻幾近於零,而是以權力思考做為主軸,莫怪乎她逝世後並未引起美國政界的高度關注,最多是以「第一夫人中的第一夫人」加以恭維,當代的臺灣年輕人已不知誰是宋美齡,歷史正是最公正的審判者!
一九四九年國民黨撤出中國大陸以後,當權的孔宋家族(包括宋美齡本人)選擇逃往美國,杜魯門總統不屑地說出一句經典名言:「他們一家都是賊。」若不是韓戰爆發,連蔣經國都規劃蔣氏父子撤往菲律賓;金日成揮兵南下三十八度線救了蔣介石,有了生路的蔣介石,除了繼續做「反攻大陸」的李柏大夢以外,就是師心自用傳位予蔣經國,「夫人派」的吳國楨、孫立人乃至獨樹一幟的陳誠都不是蔣經國對手,乃是大勢所趨。在此情況下,宋美齡的影響力大不如昔,但關鍵時刻仍然發揮作用。一九七一年秋天,臺灣被迫退出聯合國,卻未採納美國提出的「雙重代表權案」(即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成為聯合國會員國),依據本書作者李臺珊的調查採訪,正是來自宋美齡一句話:「人有人格,國有國格。」一句話就推翻了周書楷、黃少谷主張的「雙重代表權案」,由此可見宋美齡對蔣介石決策圈的重大影響力,宋美齡的頑固保守、昧於時勢,與她先進的美國民主、基督文明觀也是一種強烈的對比。
布爾雪維克黨人出身的蔣經國,為了洗刷他的特務形象,晚年開放黨禁、報禁,解除戒嚴令,拉攏臺籍政治人物,「民主化」、「本土化」使蔣經國自稱「我也是臺灣人」,迄今蔣經國仍是最受肯定的中華民國總統。深受美國民主薰陶,以虔誠清教徒自許的宋美齡,在「民主化」、「本土化」卻繳了白卷,最後是在紐約的孔宋家族墓園歸骨。中國曾是她的舞臺,臺灣卻是她的逆旅,宋美齡的退場,對我們說明了什麼?
歷史是「現在」與「過去」之間無休止的對話;歷史是永無休止的爭論;每一部歷史都是現代史,因為是以我們「現在」的觀點去詮釋「過去」。李臺珊所撰述的宋美齡傳,讓我們有機會去重新思考中國近代史、臺灣現代史的重要環節,也因為再次回顧了這段歷史與人物,我們更能把握現在,瞻望未來更加清晰與深刻。由於作者大量引用了英文的資料與未曾公開的檔案(如宋子文檔),我們可以用另類觀點來看待「我們所不知道的宋美齡」。請容我引用古希臘作家索弗克里斯的一句話做為結論:「要了解一個人的心思意念非常困難,除非等到他企圖成為最高權力者的時候,權力足以暴露人性。」我要加注一句:「權力可以使人性高貴,也可以扭曲人性。」
序言
就這本書來說,動筆前的研究和實際動筆過程,不只是場冒險,還是場漫長艱辛的旅程。那是若沒有許多人在物質上和精神上給予幫忙、厚愛、支持,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幫過我的人太多,無法在此一一列舉,但有一些人必須特別指出。
我最要感謝的人是有著無比勇氣的喜馬拉雅基金會創辦人暨主席Harold H. C. Han。他是世間少有集彬彬君子、學者、企業家於一身的人物。我要十二萬分感謝他對這一出書計畫的堅信不移,還有該基金會的慷慨支持,可以說沒有這一慷慨支持,這本書不可能寫成。我還要感謝Sunny Gong, Snow Li, Jack Shen和喜馬拉雅基金會的職員,在本書的事前研究階段,他們給了我無比重要的協助。
我要感謝在這過程中看過手稿局部或全部,而給我鼓勵、意見、修正和偶爾之反對的人。特別要謝謝研究中國現代史的學者王克文,以無比的直率和敏銳眼力,批讀了此書草稿,其對史實和時代背景的了解,對此書的寫成,貢獻無可估量。我非常感謝Seth Faison和Murray Rubenstein讀了整部手稿,給了我極寶貴的意見和建議。我還要感謝讀過手稿特定章節而給了我意見的人: Donald Jordan, Fredrick Chien, Sabrina Birner, Priscilla Roberts, Judith Evans, John Millus, David Holmberg, Mavis Humes Baird, Douglas Estella。還要特別感謝Robert Reilly看過初稿和打樣。
我何其有幸,得以和以下學識不凡的研究人員共事:Cecilia Andersson, Catherine Bellanca, Marc Bernstein, Kathy Best, Lisa Marie Borowski, Kevin Bower, Paul Brown, Ronald Brownlow, Virginia Buechele, Lan Bui, Anupreeta Das, Diane Fu, Stefanie Koch, Snow Li, Janet Liao, Bernard Scott Lucius, Glenda Lynch, Sean Malloy, Brian Miller, Greg Murphy, Janet Murphy, Jane Park, Katherine Prior, Hayet Sellami, Mr. Shen, Jill Snider, Tseng Yun-ching, Karen Tsui, Wang Chieh-ju, Wu
Shih-chang, and Xu Youwei。你們的孜孜不倦,讓我獲益良多。
我要感謝耐心而又樂於助人的檔案管理員,特別是(但非只限於)以下機構的檔案管理員:國民館;國民黨黨史館;衛斯理學院檔案室;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衛理公會學院(Wesleyan College);哥倫比亞大學珍稀文獻室(Rare Book and Manuscript Library at Columbia University);美國國會圖書館手稿部;紐約市立圖書館。我還要感謝中華民國婦女聯合會的辜嚴倬雲、Jiao Wei-cheng、Nancy Chi,以及《China News》(今Taiwan News)的資料室人員Cynthia Yen、《China Post》的資料室職員Isabella Chen。
還有許多人分別給了我構想、物質、洞見、靈感、鼓勵、和 / 或慰問,在此我要感謝其中某些人(排序無特定意義):Pamela Howard, Shih Chih-yu, Fredrick Chien, Wang Fong, Bo Yang, Chang Ping-nan, Larry Zuckerman, Peter Montagnon, Robert Thomson, Clara Chou, Betty Lin, Sandra and Chi-yu Li, Roxanne and Chihsien Li, Ren Nienzhen, Antonio Chiang, Eva Chou, Jeff Yang, Jay Taylor, Mei-fei Elrick and Malcolm Rosholt, Sabrina Birner, Ping Lu, Chou Weipeng, Yang Shu-biao, Deborah Gage, Ulrick Gage, Nancy Zi Chiang, Israel Epstein, Tom Grunfeld, Stephen Endicott, Diane Allen, Craig Keating, Sue Hacker, John Cline Bassett Jr., Leo Soong, Adele Argento, Edith Hay Wyckoff, Chow Lien-hwa, Chen Peng-jen, Wang Ziyin, Ann M. Jernigan, Mrs. Claude Flory, Hau Pei-tsun, Anna Chennault, John Chang (Chang Hsiao-yen), I-Cheng Loh, Feng Hu-hsiang, Chin Hsiao-yi, Lin Chien-yeh, Alice Chen, Wang Chi, Ann Maria Domingos, and Gen. Robert L. Scott.
我要特別感謝「作家室」(Writers Room)和Aubergine Cafe,提供我撰寫此書的絕佳場所。我還要感謝Elizabeth Dawson和Crystal Moh欣然修改本書手稿。
許多友人在我赴遙遠異地做研究時,大方提供我住宿,在此我也要一一感謝:Lee and Kathy Merkle-Raymond, Vaughn and Abby Chang, Scott and Betsy Tyson, Emmanuelle Lin, Vivian Makhmaltchi, Nancy Li, Berta and Andrew Joncus, Erik D’Amato, Joanne Omang and David Burnham, and Mandy Holton.
我還要向在我忙著完成此書手稿時,幫忙照顧小女Sienna,或為小女提供玩伴、過夜之所、幫忙接送上下學的所有媽媽、友人、親戚,獻上特別的謝意:Kenneth and Regina Tyson, Roberta Tyson, Angela Bayer, Brenda Zlamany, Anita McDaniels, Mary Daalhuyzen, Jeffrey Li and Grace Sun, Janet Estella, Vivian Lee, Jeannie Conway, Vita Ose, and Betty Mei。
最後,我要感謝丈夫Richard Li的支持與耐心;感謝母親Roberta Tyson早早開啟了我對歷史的興趣;感謝Grove/Atlantic出版社社長Morgan Entrekin從頭至尾的支持;感謝Margaret Stead大開大闔、熟練俐落的編輯本事;感謝Amy Hundley圓融老練的指引;感謝Tom Cherwin細心的校稿;感謝我的經紀人Elizabeth Sheinkman一開始就對我的出書計畫有信心,且不斷予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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