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本小說完成於二十一歲,那是一本探討生命意義、人際關係與愛恨情仇的作品,但是投稿無門,被倫敦各大出版公司退稿。後來,她的一位演員朋友讀了之後,建議她把小說寫成劇本,結果因緣際會被改編成舞台劇〈宛如快樂結局〉(Like a Happy Ending),讓當年二十三歲的她陰錯陽差成了劇作家。
但不服輸的麥克德米,對寫小說顯然沒打退堂鼓,她很聰明地改弦易轍,從自己最喜歡的犯罪小說重新出發。她對八○年代崛起的美國女私探新浪潮非常著迷,尤其是莎拉.派瑞斯基(Sara Paretsky)的維艾.華沙斯基(V. I. Warshawski)系列小說。
麥克德米開始師承派瑞斯基,把場景從美國換成英國,再將政治介入的議題與女性主義思維的影響雙雙融入情節中,成為推動戲劇張力的主軸。她從一九八四年開始著手寫《採訪謀殺》(Report for Murder),一九八七年此作獲得出版機會。一九九一年四月,寫到第三本小說《最後版本》(Final Edition)時,她辭掉記者工作決定專心創作,這時她已經可以靠寫作維生了。
有「蘇格蘭黑色之王」(King of Tartan Noir)稱號的英籍作家伊恩.藍欽(Ian Rankin)曾公開說過:「最骸人恐怖的犯罪小說,都是女同志作家寫出來的產物。」藍欽雖未指名道姓所謂的女同志作家是哪些人,但大家心中雪亮其中一定有薇兒.麥克德米(Val McDermid)。麥克德米本人聽聞這個說法頗感不悅,尤其讀到《泰晤士報》標題寫著「嗜殺的女同性戀所進行的復仇之舉」更是光火。以她如今在推理文壇所享有的崇高地位,麥克德米的確可以大膽對媒體嗆聲,然而女同志在推理小說中所受的不平等待遇,卻沒有辦法一筆勾消。
.女同志偵探的辛酸血淚史
回顧女同志的坎坷際遇,早在二十世紀初可見端倪。比方在桃樂絲.榭爾絲(Dorothy L. Sayers)一九二七年的作品《非自然死亡》(Unnatural Death)中,貴族神探溫西爵爺的某個親戚克琳普森小姐就對一樁命案的兩名嫌犯評論道:「她們倆的關係,非常不健康……」是的,在早期的推理小說裡,作者對同性戀所抱持的意識形態多半如此。即便是英明的「謀殺天后」克莉絲蒂也跳不出這個窠臼,在她一九五○年發表的《謀殺啟事》(A Murder is Announced)中,故事裡頭有兩個女人住在一起,平時飼養雞鴨度日。作者沒明說她們倆是女同志,但讀者一看就心知肚明。這兩人後來的下場是一個死於非命,另一人則是身心交瘁,簡言之都不得善終。
相較之下,女同志要從受害人被扶正為偵探,還得再多掙扎幾年光陰。時為一九七七年,貝爾(M. F. Beal)的獨立作《天使之舞》(Angel Dance)正式將小說史上第一位女同志偵探介紹出場,她的名字是一大串落落長的「瑪利亞.凱特琳娜.蘿卡.葛瑞娜.阿卡薩」(Maria Kateria Lorca Guerrera Alcazar,簡名為凱特.葛瑞娜)。在小說的開場中,身為墨裔美國人的葛瑞娜原是個菜鳥記者,為一家反現存社會體制的左派新聞週刊撰稿,但故事只進行了十五頁她就被迫離職,結束短暫的記者生涯,改行當偵探去了。
貝爾和她筆下的凱特.葛瑞娜在歷史上雖擁有一席之地,卻不曾名滿天下過;畢竟先驅者若未攻上頂峰,通常只會變成砲灰。相隔十年之後,葛瑞娜的棒子由英國的琳賽.高登(Lindsay Gordon)接手。在一九八七年初登板的小說《採訪謀殺》(Report for Murder)中,高登因工作所需必須造訪一所女子學校,但那間特權掛帥的學院卻是她最討厭的地方。為了寫稿,她決定前往那裡屈就一個週末,誰知命案就此發生……操弄高登的人生、讓她捲入血腥謀殺案、逼她下海客串偵探的不是別人,正是咱們這位薇兒.麥克德米。按照高登自我解嘲的說法,她是個「憤世嫉俗的社會主義者,同時也是滿腦子女性主義思想的女同志記者」,平常老喜歡在警局的偵訊室附近打轉,伸長鼻子嗅聞著犯罪的氣息。她菸酒不拒,個性強硬決不妥協,有話直說且機智風趣,為人熱情又務實獨立,在男性主導的行業裡表現不讓鬚眉。不過,寫出高登這號虛構人物的麥克德米也是勇猛無比,一出道就不屑打安全牌,不單膽敢讓女同性戀當破案英雄,而且她自己也是出櫃的女同志。
麥克德米的作家生涯一開始並不順遂,為了餬口飯吃,她選擇一份不需朝九晚五還得打卡的記者工作。她先在德文郡的培訓中心待了兩年,接著在格拉斯哥和曼徹斯特兩地的報社當了十四年記者,同時間並沒放棄嚮往多年的作家夢。她的第一本小說早在二十一歲完成,那是一本探討生命意義、人際關係與愛恨情仇的作品,但是被倫敦各大出版公司退稿。所幸她一位演員朋友讀了之後,建議她把小說寫成劇本,結果因緣際會被改編成舞台劇〈宛如快樂結局〉(Like a Happy Ending),讓當年二十三歲的她陰錯陽差成了劇作家。
常言道:不是猛龍不過江。不服輸的麥克德米顯然對寫小說沒打退堂鼓,不過她很聰明地改弦易轍,從自己最喜歡的犯罪小說重新出發。她對八○年代崛起的美國女私探新浪潮非常著迷,尤其是莎拉.派瑞斯基(Sara Paretsky)的維艾.華沙斯基(V. I. Warshawski)系列小說。在某次接受媒體的專訪中,麥克德米坦承派瑞斯基是她崇拜的偶像,閱讀華沙斯基的探案故事更是她人生重要的轉捩點:她從中了解到犯罪小說仍有可開發的新領域,而且華沙斯基的角色形象也讓她明白在城市之中,執行司法正義和關懷社會公理的擔子可以由女性偵探一肩扛起。正是憑藉這層領悟,麥克德米開始師承派瑞斯基,把場景從美國換成英國,再將政治介入的議題與女性主義思維的影響雙雙融入情節中,成為推動戲劇張力的主軸。以處女作《採訪謀殺》為例,作者一邊提出校園內女性的人身安全問題,一邊控訴有關當局在政策上的冷漠心態,使得書中的女主角氣憤填膺又疲於奔命,正好反應出普羅大眾的觀感。
犯罪小說家有男有女,兩造之間有何差異?麥克德米曾提出個人見解回應這個問題,她認為男性作家像局外人一樣從外在觀點描寫暴力,但女性作家落筆時卻從當事人立場去感同身受,因為她們生來就活在一個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遭受侵犯的環境中。因為這份同理心,女性作家的作品少了滿足偷窺慾的獵奇心態。麥克德米自稱毫不嗜血,事實上她一見血就昏倒,對恐怖片興趣缺缺,也沒有因童年創傷而產生反社會人格。她的真誠和才華逐漸贏得世人一致性的肯定,多項國際性的推理大賞如安東尼獎、貝瑞獎、洛杉磯時報年度作品獎、Theakston’s Old Peculier Award全是囊中物,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在二○○五年宣布她榮獲「匕首中的匕首(Dagger of Daggers)」美名,二○一○年再頒贈代表終身成就的「鑽石匕首獎」。全球已有四十種語言的譯本,共賣出一千萬冊。史家一般認為,過去二十年來犯罪小說起了很大的轉變,其中厥功甚偉的應屬麥克德米和伊恩.藍欽二人。他們掀起英國犯罪小說的新浪潮運動,推翻克莉絲蒂以村鎮農莊為舞台、主奏舒適愜意(cozy)氛圍的古典解謎小說,把革命的種子播向一個以城市街道為背景、強化不安情緒的闇黑戰場(noir)。如今種子開花結果,身為先驅者的麥克德米,自是享有無法撼動的大師地位。
東尼.希爾和卡蘿.喬登究竟會不會成為一對?女督察能否讓男神探頂天立地、重燃生機?書迷們對結果無不引頸期盼,導致這個懸念成為本系列小說繼續發展下去的賣點之一。這系列的另一特色是書名全引用自艾略特(T.S. Eliot)的詩句,《人魚之歌》正是出於〈艾弗雷德.普魯佛克的情歌〉(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第124行的「I have heard the mermaids singing, each to each」。文學裡的美人魚通常具有性象徵,相傳美人魚對水手而言乃不祥之物,看見她們必會發生船難厄運。這部套用人魚典故的犯罪小說雖發表於十五年前,如今讀來驚嚇程度卻不比當道的虐殺電影遜色。不信者僅管來試膽,尤其是男性讀者請注意了,看你們還敢不敢隨便開門放陌生人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