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許延續他一貫雄渾沉鬱而又原創的思想,以深入淺出的批評,突顯知識工作者和管理者階級的價值和信仰的偏差。他認為現在民主的威脅不再是以前奧德嘉賈塞特(Jos? Ortega y Gasset)所說的「群眾」,而是菁英分子。他們隨著全球化經濟的變遷而到處流動,不再接受國家或社群的約束,自我封閉在自己的網路和圈地裡,拋棄了中產階級,分裂了國家,甚至背叛了民主的理想。拉許藉古諷今,揭露現代的難題根源。他批評功績主義(有選擇性地拔擢某些人為菁英分子)逐漸取代了尊重每個人的才能的民主理想,以及左派學者虛偽的基進主義。拉許甚至窮究西方民主問化的精神危機:菁英們相信僅靠科學就可以掌握命運,逃避道德和宗教的約束,在追求這個妄想時,他們就迷失在全球經濟的洪流裡。
美國著名的歷史學家和社會評論家,先後在愛荷華大學和羅徹斯特大學任教,羅素.雅科比(Russell Jacoby)說:「當代沒有任何歷史學家像他這樣引起公共論壇的震撼。」1960年代,拉許受到社會主義影響,隨後即拋棄左派對於進步的信念,認為那是讓左派失敗的重要因素。至此拉許形構了他的重要社會評論:結合了佛洛伊德和原始的保守主義的思維。他認為基進主義已經在社會站不住腳,因為他們放棄了經濟正義的承諾,和權力同流合汙,以專家學者的地位去謀求私利。拉許最經典的作品,《自戀的文化》(The Culture of Narcissism, 1979),深入探討現在社會裡的自戀性格的影響:害怕承諾和個人關係,包括宗教信仰,害怕老化,以及無止盡的追求名利,隨波逐流。他認為任何個人主義的主張都是在內心深楚找不到個體意義的結果。
在1980年代,拉許全面抨擊美國的主流政治思潮,既讓自由派恨之入骨,也讓保守派如芒刺在背。他誠實不妄、特立獨行和平易近人的寫作風格,讓左右兩派的學者都很不安,每一部作品的出版總會引起極大的騷動。拉許的著作等身,包括:《美國自由主義者和俄國大革命》(The American Liberals and the Russian Revolution)、《美國一八八九年的新基進主義》(The New Radicalism in America 1889)、《作為一種社會類型的知識分子》(The Intellectual As a Social Type)、《美國左派分子的苦惱》(The Agony of the American Left)、《眾多民族的世界》(The World of Nations)、《沒有心靈的世界裡的避風港》(Haven in a Heartless World: The Family Besieged)、《自戀的文化》(The Culture of Narcissism: American Life in an Age of Diminishing Expectations)、《極小的自體》(The Minimal Self: Psychic Survival in Troubled Times)、《真正且唯一的天國》(The True and Only Heaven: Progress and Its Critics)、《菁英的反叛》(The Revolt of the Elites: And the Betrayal of Democracy)、《女性和公共生活》(Women and the Common Life: Love, Marriage, and Feminism)、《平實風格》(Plain Style: A Guide to Written English)。
拉許教授在當代西方思想界,乃是出類拔萃的轉捩點人物,如果從思想譜系的角度來分析,他可以說是「新左」轉「後左」,從「後現代」轉到「後後現代」的領航人之一。他最大的貢獻,乃是把當代書空咄咄,早已媚俗到不知所云,只是少數特定學術部落才關心的「文化批判」重新拉回到人間。讓「文化批判」與「政經社會批判」找回那久已失去的紐帶。當思想家休斯(H. Stuart Hughes)在《矯揉做作的反叛者:歐洲異議分子的政治文化》裡指出,當代不滿知識分子越來越做作,談論問題也彷彿是在打啞謎。他把這種批判稱為「小調批判」。而拉許教授所做的就是恢復批判的「大調批判」特色。
而拉許集過往思想大成的《菁英的反叛》,有些是對自戀文化所做反思的延長,有些則是他其他著作的更深刻化。在一九二○ 至三○年代初,西方的群眾反叛在左右極端主義引導下,對人類造成了極大破壞,前代思想家賈塞特(Jos? Ortega y Gasset)因而有《群眾的反叛》之書。但拉許教授認為,過去那種群眾的反叛早已結束並消失,目前正在上演的則是支配菁英,包括管理者和掌控知識的訊息者,他們在反叛,並將人類帶到惡兆方向的新時代的時候了,他們在全球化的時代漂流於各大城市,他們創造出一種貧富差距擴大,中產階級快速沒落的新遊戲規則,而左翼則成了一種言辭激烈但卻書空咄咄的共謀,而民主的基礎如社區、公共論辯,一定程度的合理性等則告瓦解。民主的理想遂告被背叛。這部著作對當今政經現象的批判反思,後來已被許多學者延伸,而成了當代批判的主要課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