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楚格是瑞士最小的邦，土地面積雖然小，卻極有瑞士風情。木造農舍散佈山丘上，牛鈴聲不絕於耳。夏季時，大多數房舍都點綴著美麗花朵。

　　楚格位在阿爾卑斯山腳下，可以瞭望南邊瑞吉山（Mt. Rigi）和皮拉特斯山（Mt. Pilatus）的雄偉景色。如果你爬到山上，你可以看到西邊著名的少女峰（Jungfrau）和艾格峰（Eiger）。源於山上的河水匯流到當地的楚格湖，湖的東邊是楚格舊鎮。創建於11世紀，楚格鎮有木造房舍、狹窄街道、浪漫教堂、防禦城牆和塔樓的遺跡，以及一座小港口。

　　這個地方的一年四季有著明顯變化。在漫長、暖和的夏天，日子十分熱鬧。眾多的小型露天咖啡座擠滿愉悅的人們，還有祭典、露天市場和音樂會，偶爾湖上會施放漂亮的煙火。夏天即將結束的第一個跡象是暴風雨襲擊。你會先看到遠處無聲的閃電，不是幾道閃光，而是數百道。然後，閃電越來越近。等到接近時，你會聽到模糊的低吼聲；抵達楚格時，每道閃電打在湖上或山丘，都伴隨震耳巨響。接著，風雨交加，然後就結束了。秋天之後是一段沈悶多霧的天氣。有一天，雲開霧散，你抬頭看著白雪皚皚的山頭，就知道冬天來了。

　　在1998年初這樣一個晴朗冷冽的冬日，我步行到蘇黎士班霍夫大街（Bahnhofstrasse），和老友尤根．奇德克（Jorgen Chidekel）共進午餐。我們喜歡相約在中央廣場的一家餐廳談事情，通常是世界經濟和金融市場。尤根是一名避險基金經理人，對市場極為熟悉。我們點餐後，我像往常一樣開口問說：

「事情怎樣了？」

「還是很不穩。這是一波醞釀中的大崩盤，」他說。「俄羅斯股市像石頭似往下墜。雖然有1.5億人口，他們現在的經濟規模比瑞士還小。」

「比瑞士還小？」

「沒錯。俄羅斯整個股市的市值差不多等於幾家美國網路公司。亞太地區當然也是一團糟。有些地方好像要建立新的曼哈頓。現在卻一片空盪盪。往常的景氣循環又開始作用了。」

　　我們在吃午餐時又談了崩盤和景氣循環的理論，喝完咖啡後我們一同離開。我們要在餐廳外互道再會時，我問他建議該怎麼做。「你知道，這是崩盤。大崩盤。觀望一陣子吧，」他說。天氣很冷，他說話時在空中呼出一團白霧。最後，他冒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說：「不過，天氣好極了。」我們相視一笑就走了。

　　我目送他走回辦公室時，不禁想著他所說的話將如何在班霍夫大街傳開。「你知道，這是崩盤。大崩盤，」以及這些話如何轉過街角傳到瑞吉大街那些憂心忡忡的企業人士。或者它們會一路傳到湖畔，在船上迴盪著：。「你知道，這是崩盤……不過，天氣好極了。」

　　當晚我回到家，披著外套走入花園，坐在樹下的涼椅上。四周一片漆黑，飄著細雪。我向來喜愛這種寂靜冬夜，有時從清澈的天空雪花輕柔地飄落我身上，就像這個夜晚一樣。我可以看到遠處皮拉特斯山頂上滑雪旅館的燈光，還有下方觀光船的導航燈光，船身優美地滑過湖水。一切美極了。

　　我的思緒回到午餐時我們談論景氣循環。我看過太多精明的企業人士輸光每一分錢，因為他們被經濟衰退遮蔽了眼光。即使是經濟專家都覺得這個題目很難，有多少人敢說他們真的懂呢？在景氣衰退時，很多人認為我們永遠無法復甦，而在景氣熱絡時，一些人又認為可以永遠維持下去。景氣循環是個複雜的問題。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如何開始的？石器時代必然沒有什麼景氣循環。那麼，它們始於1929年的大崩盤嗎？不，早在那之前就有了。或許是在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的時代？不，還要更早。我想或許是在歐洲市場經濟開始使用紙幣的時候，這種現象才開始真正變得重要。

　　把紙幣引進歐洲的是一個名叫約翰．勞（John Law）的人。從而刺激了一個十分龐大的信用市場的發展。這個信用市場對於景氣循環現象的產生具有重大意義。所以，那或許是這種現象開始真正變得重要的起源。

　　我想到約翰．勞。他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嗎？可能不知道吧。他怎麼可能知道呢？我試著想像他的模樣。他在我看過的舊雕刻圖像是什麼模樣？可以確定他很高。我的腦海?開始浮現一幅圖畫──一個高瘦男子的身影。因為當時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年代，他的鞋子應該很女性化，有著許多綴飾。我閤上眼，靠在涼椅上，約翰．勞的影像益發清晰。我腦海?看到一個自信、驕傲的年輕男子站在早晨陽光?，一隻手背在背後。那一定是在公園，因為背景有些樹木。不遠處有一小群穿著同樣逗趣的文藝復興式服裝的男子在看著他。可是，約翰．勞面向一邊，陷入深深的沈思。現在，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頭部了，並注意到小顆汗珠由他臉上流下來。他似乎沒有察覺，目光凝視著一個定點。他專注地看著另一個人。他專注地凝視。然後，我看到他很快地伸手去拿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