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依「地質時間」來計算,則地球的出現為元旦,現代人出現時已是除夕夜的11時49分,人類文明開始發展是11時59分。換言之,人類以文明之名,只用了一分鐘就幾乎把地球形成的成果毀於一旦,造成所謂「文明中的野蠻」與「富裕中的貧困」之現象。本書初版與1972年斯德哥爾摩人類環境會議同步,以系統動態模型(World3)來模擬人類與地球環境的互動關係,發現:人類各種追求成長的行為已經干擾並破壞了大自然的運作。本書第二版又與1992年里約熱內盧地球高峰會同步,當時的書名《超過限度》(Beyond the Limits)說明了「29日效應」:處理地球危機的時間日漸流失。本書(第三版)再與2002年的南非約翰尼斯堡世界永續發展高峰會同步,跨進了二十一世紀,企圖形塑「永續社會」。
回顧歷史,人類對科技的依賴已有不短的時間。十八世紀末馬爾薩斯(T.R. Malthus,1766?1834)提出「人口呈等比級數成長,糧食只以算數級數增加」,因而人類將在「生存線上」掙扎苟活,陷入「貧窮陷阱」。但迄今此情此景在絕大多數國家都未出現,而「技術進步」就被公認是主因,尤其工業革命、電力的發明,更讓人類對技術進步充滿信心。 眾所周知,既然降生為人,總要過日子,而使用資源就避免不了,於是很早就遇到「資源是否有限、是否稀少」的根本課題。在諸多資源中,「自然資源」最為根本,在基礎經濟學開宗明義就明示「人的慾望無窮、資源有限」,於是「選擇」也就成為經濟學的核心,「代價」、「成本」的觀念,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之警語也隨之出現。不過,空氣、陽光和水這三種人類日常生活必需品,卻曾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說。但不可否認的,這人生三大寶也早已必須支付代價,其逐漸成為稀少也應該是無疑義的了! 那麼,連這三種自然資源都已逐漸變為稀少了,更遑論其他資源!但是,二十世紀末問世的一些著作,卻仍有不一樣的看法。例如保羅皮爾澤(Paul Zane Pilzer)在1990年出版的《點石成金》(Unlimited Wealth),就以「技術進步無窮無盡」(該書中稱為「經濟煉金術」)來否認人世間存有稀少性,亦即,透過技術的進步,資源的使用及創造「很可能」永無止境。 相對於這種「樂觀」的看法,也早有另一種極端的「悲觀」論調出現,就以1972年春季問世的《成長的極限》最具震撼力!羅馬俱樂部(The Club of Rome)的作者群就以計量模型估算出資源到達極限的時日,這曾給世人帶來無比的震撼,正巧的是,1973-4年第一次石油危機發生,更加深世人的恐懼感。就我來說,記得當時正服預官役,也感受到物價飛漲、商品架上連衛生紙都被蒐購一空的慘狀。
悲觀樂觀壁壘分明
此後討論自然資源和環境危機的著作、會議就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環境經濟學、資源經濟學自此普遍受到重視、甚且蓬勃了。直到現在,對環境資源各抱持悲觀和樂觀兩種極端論者仍為數不少,樂觀者就是立基於對技術進步的信心,全球知名的麻省理工學院(MIT)教授佘羅(Lster C.Thurow)在2000年出版的《知識經濟時代》(Building Wealth—The New Rules for Individuals, Companies and Nations in a Knowledge-Based Economy)一書就是二十世紀末的代表性觀點。悲觀者甚至引述老子《道德經》及熱力學中「能趨疲」定律,來強調「民胞物與」、「對天地萬物無私」才能「永續發展」,旨在告誡世人珍惜萬物(包括植物、動物等等所有物種),才能成就世代人的永生。 到底是悲觀論者對或者是樂觀論者正確,極可能永遠沒有答案,而關鍵就在對「技術進步」的看法。處在E社會的知識經濟時代,人們對科技的看法似乎偏向正面、樂觀,而無止境的進步也在電腦、網際網路等等高科技產品面世之後被較樂觀的認定。不過,科技進步促進經濟成長可能是無止境的嗎?縱使科技進步是無止境的,其對人類的「福祉」一定是正面的嗎?而政府以政策再予以強化,是否應該呢? E社會的知識經濟時代所依恃的就是高科技的日新月異,但即使是一般人所認識的物質性狹義經濟,自2000年下半年開始,連以「新經濟」在1990年代吃香的美國經濟也走入不景氣,而「新經濟是否已成明日黃花?」已由質疑成為肯定。無論如何,1990年代的「新經濟」終究還是落入「生產力遞減」的宿命,而「景氣循環」也仍是難免,科技進步對經濟成長的支撐也總是有起有落。迄二十一新世紀伊始的全球經濟嚴重下滑,又有「空前危機」的論調出現,這至少告訴我們,靠科技來引導狹義物質性經濟成長畢竟仍是有限度的。其次,縱使科技仍會不斷進步,但高科技所伴隨的風險是否愈高呢? 眾所周知,科技進步依靠電力,一旦電力不繼或管理失當,所造成的損害是否相對大?我們是否該嚴肅思考過分依恃電力的科技進步,相對地風險是否也愈來愈高?德國的社會學大師烏爾里希?貝克(Ulrich Beck)在2000年出版的《自由與資本主義:與社會學大師貝克對談》(Freiheit oder Kapitalismus)一書中,就以「經濟領域的『車諾比』」來描述不可預知的龐大「科技風險」,而人類的「無知區」也因為高科技的發達而無限擴展呢!
在此時閱讀此書的第三版,感慨良多,一則以憂、一則以喜,憂的是三十年前,此書與《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 ,Rachel Carson,1962)等暢銷書使得大家警覺到環境問題之嚴重性,在西方國家激起了風起雲湧的環境運動,但是三十年後,此書第三版仍以「引起人們注意全球生態問題逾越限度的現象」為主要目標;喜的是經過三十年的求學研究與思考,我對於三十年前如何解決成長極限問題的疑惑,已有一些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