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地,古代的精緻藝術品也只有一小部分留存下來。埃及文物可以說是極為幸運地完整留存到現代,因為埃及溫暖乾燥的氣候,以及許多寶藏被埋藏在地下的緣故,使得這些藝術品得以倖免於戰爭的掠奪和自然的侵蝕。但即便如此,在20世紀中期建造的亞斯文高壩(Aswan High Dam)使得尼羅河的水文和氣候的濕度產生變化,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其他創造藝術作品的古文明社會亦曾經歷過毀滅性的損害。到現今還算保存完好的希臘或羅馬時期優秀的建築物,可說是屈指可數。沒有任何一件希臘的架上繪畫被保存下來,也沒有任何一件阿派里茲(Apelles)的作品流傳下來,而這位可說是古希臘媲美拉斐爾的畫家,他的作品至少有12件曾出現在文獻的記錄中。在希臘古典時期及希臘化時期的四位傑出的雕刻家:波里克利特司(Polykleitos)、菲狄亞斯(Pheidias)、普拉克西特利司(Praxiteles)、利西波斯(Lysippos),都是非常多產的藝術家,但是他們作品的原件沒有一樣倖存;在一些例子裡,我們看到的僅是雕像底座(部分有他們的簽名),或是不確定是否精準的複製品(通常是羅馬時期的)。用一件事實就足以說明以上觀點:在西元4世紀時,羅馬共有3,785座銅製的公共雕像曾被紀錄下來,但在1,000年後的今天,僅有五座留存。
近世的畫家之所以流傳存世,憑藉的與其說是他們的作品,不如說是靠著他們的名聲。文藝復興時期威尼斯畫派中最傑出的畫家之一喬久內(Giorgione),流傳至今僅有四件作品是我們可以相信完全是出自他的筆下;而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也僅有十件現存畫作是經確實考證、出自他的親筆創作;曼鐵納(Mantegna)傑出的作品中也只有一小部分保存狀況良好。我們擁有波許(Hieronymus Bosch)的畫作共48件,然而文獻中顯示他的作品至少有兩倍以上的數目。瓦薩利(Vasari)所著的《畫家們的生活》(Lives of Painters)一書中,他所熱情描述的作品只有三分之一為今人所知。我們有36件維梅爾(Vermeers)的畫作,維梅爾是位慢工出細活的畫家,但他在近25年以繪畫維生的時光中,我們相信他至少完成了約100件的畫作。那麼,其他的畫都到那兒去了呢?實際上,所有15世紀偉大的義大利藝術家們創作的偉大作品都已經消失無痕,甚至16世紀大師們一半的作品也已經消失,而許多在17世紀曾經光輝一時的作品也有同樣的下場。陶藝家和陶瓷藝術家們更是損失慘重;大約有三分之二的義大利15世紀和16世紀銅雕作品被銷熔用來製造大砲;銀匠和金匠的作品在時局艱困的時候充公製成金條、銀條。我們只有一件出自本維努托?切里尼(Benvenuto Cellini)之手的金銀工藝品傳世,這也是其中最為精美的一件。
我們應該記住,許多現存的偉大藝術作品都已經受到過損傷,並且大部分是無法挽救的傷害,甚至有時候某些損傷使得作品在美學上毫無價值。達文西《最後的晚餐》在完成半世紀之後即已殘破不堪;典藏在漢普頓皇宮(Hampton Court)內的曼鐵納《凱撒的勝利》,部分已毀損;委拉斯奎茲(Velazquez)的《維納斯對鏡梳妝》(Rokeby Venus),是他唯一一件女性裸體畫像,在20世紀時卻因清潔不當而產生剝蝕。林布蘭(Rembrandt)兩件最偉大的作品:《夜警》曾因兩側的兩個部分被劈開而破壞了原本的構圖;《巴達維亞人克勞丟斯?西非利斯的密謀》(Conspiracy of Batavians under Claudius Civilis)被裁切到剩下中央的人物,面積僅有原作的六分之一。透納(Tuner)大師級的的畫作《寒冷的早晨》(Frosty Morning)也因為「清潔」而失去了原有的驚人力量。重要的是,僅有非常少數的畫作仍舊保存著當年它們離開畫室時的原貌,幾乎沒有一幅繪在牆壁上的畫作還能保有原本的光彩。歲月和人類的愚行,加上無知與自大,這些因素對藝術品來說是致命的組合。誰知道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在西斯汀教堂的壁畫,歷經了龐大代價的「修復」之後,所呈現的色彩和色調是不是和當初米開朗基羅筆下的相同呢?要瞭解藝術,必須要能看穿作品所呈現的表層,看到漆面和新添的顏料之下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