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這樣的好(初版序言)
二十五年前的春天,有三位年輕人結夥搶劫,在當時結夥搶劫是唯一死刑,在那個民風尚算樸實的年代,這件搶案震動整個社會。
在執行槍決前夕,周聯華牧師特地到獄中探視他們,見到三位青春正茂、一臉猶帶稚氣的大孩子,不禁傷心落淚。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傳道人,對匡正社會風氣、引人向善有著不可逃避的責任,如今這幾位原本前途無可限量的年輕人,卻因為一時糊塗,把自己送上死亡之路,他為自己的失職深深自責。
因此,他決定為年輕人舉辦一次佈道大會,許多教會的牧師、弟兄姊妹也熱烈響應。這次佈道會的主題是由作家張曉風女士擬定的「青春是這樣的好」。
當天除了周牧師的講道外,還有我的見證以及視障聲樂家胡沐影演唱的「神看顧麻雀」。中華體育館上萬個座位坐滿了人,眾口一心的為年輕人的靈魂禱告,祈求上帝保守他們在青春的歲月仍能享受青春的美好,不致成為失落的一代,許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時間如飛一般,二十五年的歲月,足以讓一個嬰兒長成大人,一株樹苗綠蔭蔽天,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一片欣欣向榮,然而隱藏在繁華盛景之後的又是什麼呢?
在今天,搶劫已經不再是什麼新鮮事,每天打開報紙電視,總有幾樁兇殺、強暴、綁架的新聞,看多心也麻木,還有幾人會為他們傷慟流淚呢?
青春是這樣的好。青春原本是一個人生命中最璀璨、最美麗,充滿了生命的活力、理想與憧憬的歲月,只是我也發現越來越多人的青春似乎並不怎麼好。
許多年輕人沉淪在血腥與暴力中;許多年輕人迷失在大麻、搖頭丸、性開放、網路愛情等等感官的刺激與追逐中。「活在當下」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無力反抗社會、又無能隨波逐流的孩子採取了另一種激烈的方式,以自戕逃避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每次看到這種新聞,我就特別心疼,一朵花來不及開放就萎謝,一枚果實來不及成熟就凋落,他們根本還未享受到生命的芬芳與甜美,怎敢斷然否定,如此絕情,當真讓人驚愕不已。只是,他們對生命到底了解多少呢?
即便是我,也是不敢。我的青春期沒有任何亮麗的色彩,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病房進出,關節無止盡的疼痛,不是沒有衝動的念頭,終究是不捨,終究是不忍,在尚未窺探生命的全貌之前,我怎甘心棄之而去?
生命未必全是負數,某些時候負負也可以得正。生命本身的豐富變化、曲折起伏以及無限的可能正是令我著迷的地方。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實驗品,想要看看這個有限的個體中能發揮到怎樣的極致,人對痛苦的負載量,人對壓力的承受度,人在困境中展現的韌性與潛能又是多少……說是實驗,不如說是一場興致盎然的遊戲。
即使已過青春期,我仍然覺得生命清新可喜,活著,於我是這樣的好。
然而,身為年輕人的你,又是如何解讀呢?
很多人說,今天的年輕人被過分驕縱,好逸惡勞,急功近利,缺乏責任感,抗壓性低……其實,年輕人自己也充滿了困惑矛盾,他們想要的很多,又不確定真正要的是什麼。
羨慕網路新貴的一夜致富,卻也肯定「乞丐囝仔」的苦學勵志;對海枯石爛的誓言嗤之以鼻,卻又為「人間四月天」雋永的愛瘋狂,渴慕永恆不變的真情。
反抗威權,討厭加諸在身上一切的教條、法規、制度。年輕人說得好,我們要自由,而自由又是什麼呢?是從心所欲嗎?是隨波逐流嗎?在這個混亂、複雜多變的世代,有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們依循的標的?
與其責備,倒不如反躬自省,我們提供了年輕人怎樣的生存環境?怎樣的價值觀?
政府官員的貪贓枉法,國會廟堂的黑金氾濫,商場的爾虞我詐,周遭環境的色慾橫流……老實說,我無力和整個大環境抗衡,也無法扭轉種種荒誕悖謬的樣貌,我關心的是年輕人,至少年輕的心尚未受到太多的污染,因為年輕,仍有可塑的空間。
這本書就是單單為你 所有正在成長或是已經成長的年輕人而寫。
我想說的是,不論你處在怎樣一個多變的世界,經歷怎樣的人生,生命中還是有一些極其可貴的珍寶,需要我們終身護守、珍惜,不容它輕易失去。
我把它規畫成二十二種,稱之為「人生寶典」。第一輯是說人基本應具備的美德,特別是在與他人的互動上。第二輯強調的是人格特質與修養。第三輯則是面對生命不同層面的自處之道。
人生的寶典未必只限於這些,沒關係,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看法和體會增添一二。
我不太願意用說教的方式,沒有人喜歡八股,包括我自己。這兩年特別為這本書收集了許多資料,希望用說故事的方法、現成的實例呈現每一個主題。請原諒我文澀筆拙,許多地方未盡其意,畢竟,人生的課題太大,非我一枝禿筆概括周全。
書中十幾幅插畫是由年輕畫家閒雲野鶴所繪,我總喜歡在自己的書裡放些畫作,為的是眼睛讀累了文字時,可以有一片憩息的風景。
杏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