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有關保羅的研究一直都是新約學界的焦點之一。近半個世紀的討論,除了歷史考據必然的歷史觀點和信仰神學傳統,更引進了詮釋學、哲學、心理學、社會學、文化人類學、後殖民主義,甚至政治哲學等角度。這許多學門不僅開拓認識保羅的殿堂,也因而對保羅所經歷和詮釋和演繹的信仰有更多且寬廣的洞見。如果用相對簡單的語言表達,那是對經文後的歷史背景有多些掌握,對經文內的敘事世界有所共鳴,更觸動經文前的我們,體會必須不被世界所塑造,反而被神不斷更新,察驗什麼是神的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羅十二2)。無論如何,詮釋經文就不僅是純粹客觀的操作和分析,而是人與道(經由保羅及其際遇起伏所呈現的信仰磷光)相遇,進而塑造讀者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漸次愈更瞥見那位信實的主宰。
然而,保羅是歷史的偶然,因為像他有類似的背景的法利賽人並不缺,使徒行傳第五章記載的迦瑪列就是一例,更不用說與耶穌同時期的希利爾(Hillel)和撒邁(Shammi),更早期的約塞之子約西(Jose Ben Joezer)和約翰拿之子約西(Jose Ben Johanan),隨後的約翰拿(Yohanna Ben Zakkai),阿基法(Rabbi Akiva)等。說保羅是歷史的偶然,除了上述的人物,也因為並非每一卷保羅的作品都被初代教會視為珍寶,遑論被收納為後來稱為「正典」的一部分(參林前五9,如果歌羅西是出自保羅手筆,那麼其中四章13-16節提及保羅所寫的老底嘉書,最後也沒有收入正典之內)。保羅是歷史的偶然,但成了肉身的道的確是藉著歷史的偶然進入歷史偶然的以色列人、彌賽亞群體,甚至今天的我們。也許,正因為歷史的偶然,信仰不致陷入諾斯底式的抽離,或只應許個人救贖的天堂入場券。也許承認歷史的偶然,才讓我得以認為歷史的現實和限制—哪怕是我們實在經歷的一切,既是實在,卻又不免限制的「看似沒有」(參林前七29-32)。我想保羅應該會說「阿們」的。
歷史的偶然就是受限的現實,這無從,也不必否認。道成了肉身,也不免被質疑「拿撒勒還能出什麼好的嗎?」(約一46)。保羅作為為歷史的偶然, 也必然受限。是以,詮釋保羅的後繼者,沒有必要將之正面�負面地神化或妖魔化—如十九世紀的新約學者稱他為「基督教的創始人」(the Founder of Christianity),甚或背叛祖宗信仰,用外邦信仰理出前所未有的宗教的離(猶太)教者。即便是馬丁路德那歷史偶然的詮釋(因信稱義),也將保羅陷入只有他才知道�經歷何謂「恩典」的過度修辭,因而直接間接地成為後來「反猶」意識形態的基礎,沒有比羅馬書九至十一章更清楚保羅對自己信仰傳統的看重和保留。說歷史的偶然,保羅應該不僅同意,也是在他每卷書信裡的呈現真誠的掙扎。畢竟,連他自己也說「我們如今所知道的有限?? 」(林前十三12), 和「這不是說我已經得著了,已經完全了;我乃是竭力追求,或者可以得著基督耶穌所以得著我的」(腓三12),有誰可以將保羅的偶然定為絕對的判語或裁決?
以上的片言碎語,不外為黃厚基博士的新作鋪墊。
黃博士一直以來在詮釋學上多有研讀和寫作,更長期在教會以聖言與會眾一起成長,他個人的經歷和寫作,正是歷史偶然的說明。當然,筆者說的偶然,一如上文所說的,就是作為「瓦器」的我們,我相信正因為我們的認識和自知,才體會「寶貝??顯明這莫大的能力是出於神,不是出於我們」(林後四7)。筆者也希望上面的零碎,能讓讀者更欣賞博士多年不懈的耕耘,更從歷史偶然中的保羅洞見我們,更體會那信實的主,在歷史偶然的瓦器中—無論是保羅還是我們,依然工作、不斷工作。
——孫寶玲牧師 台南浸信會恩慈堂顧問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