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細讀〉點燃了新批評的火種,讓專業化批評的浪潮得以烈火燎原,但是顏元叔的用意更在於全面重建與發展現代中國文學。比方說,顏元叔雖然對余光中詩作中的語言意象與組織結構有所挑剔,認為《敲打樂》與《在冷戰的年代》兩冊詩集中,「還包括了少許主題膚淺,情操不深,技巧拙劣的詩」,但同時他肯定余詩的寫實主義路線,認為這「當可為二十世紀中葉以後中國人的痛楚留下詩的見證」。在〈葉維廉的「定向疊景」〉一文中,他在肯定葉詩用語精確、結構謹嚴的同時,則將評詩的重點放在詩作「核心經驗」的經營上,而質疑:「葉維廉在其詩人的性靈生涯中,似乎尚未撞擊到某種核心經驗,尚未把握到某種中心關懷,如葉慈(W. B. Yeats)之於愛爾蘭,歐立德(T. S. Eliot)之於基督教,奧登(W. H. Auden)之於現代小人物等等。是不是在主題上葉維廉缺乏一個哲學中心呢?」雖然這樣的批評也落入了以西方文學為絕對參照範式的問題,與顏氏在新批評影響下,對篇章統一性(即結構)的要求密切相關,但在意念上,它更指向了主題與技法的整合向度,追問現代中國文學如何可能的嚴肅思考。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對葉詩「古典迴響」的批評特別值得注意。他認為,雖然大量用典是葉詩的特色,但是葉維廉不像歐立德那樣,總能透過典故建立「同存結構」,將過去的作品引入現代,連接與轉化傳統;葉詩的典故只是借辭,而不是引義,因此無法豐富詩篇自身的含義,或是創造新的意義。他所期待的作品,是在主題與體裁上具有時代性、民族性與哲學性的作品,是那些可以再現民族血淚、承擔生命沉思的宏大敘事。儘管如此,他相信「古典迴響」仍不失為一種連接傳統與現代的途徑和方法,「讓現代詩裡浮現著古典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