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病理解剖學基礎速成課
我已經在社區學院讀了六年生物學、解剖學和病理學,但你不必這樣做。在深入研究我在本書呈現的案例之前,請先參加安潔米的解剖學速成課!
人類就只是凡人
人類是生活在地球上最複雜也最聰明的動物。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們是動物。一旦拿走我們的汽車、電話、電腦和社群媒體,我們就跟其他動物一樣了。既然是動物,就必須認識基本演化和生物學原理,我們這個物種才能存續。這就是重點,對吧?
在科學界,人類被歸類為智人(Homo sapiens)。智人是一種哺乳類動物,跟貓、狗等其他哺乳類動物都有一些相同特性。我們的體表有毛髮,是溫血性的,身體在解剖學上是為了胎生產子並哺乳餵養嬰兒而設計的。還有一點讓哺乳類動物有別於其他動物,那就是我們具備高度複雜的大腦。智人擁有所有生物中最複雜的腦子。
人類就像其他動物,也有個目的:我們想活下去。人類跟其他動物一樣,也有本能,不過,人類還具有批判性思維,以及隨之而來的選擇。人類並不是完全根據本能來做出所有的選擇,也憑藉情緒做出抉擇。人類跟動物界其他種類不同的地方是,我們能違抗生物學。在生物學上,智人生來就是雜食性(肉食及植食者),但我們也可以違背生物學,選擇吃素。人體的解剖結構具備繁衍後代的功能,不過我們可以選擇不生育。我們每天所做的選擇,都是在做正確的事維持健康、冒險享受人生,以及快樂生活之間取得平衡。
由於人類都希望生存並享受生活,醫學方面的進步,不只能延長人類的壽命,還能提高生活品質。生育治療、藥物治療、整容手術、性別重置和減重手術,是人類特有的改變這個物種演化的幾項進展。看到人類這個物種在往後幾百年間會如何演化,一定相當有趣。
二十一世紀,人類在醫學方面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展,但成果還稱不上完善。儘管醫學看來很先進,但大部分仍然還算是實驗。醫師、衛生專業人員和研究人員,是世界上最受敬重的專家。然而,他們依然無法掌握醫學。身而為人的他們,也不過就是凡人。他們使用自身的經驗及接受的教育,加上批判性思維,來拯救生命並進一步推動醫學發展,然而,他們本身也會犯錯,也會遇上倒楣的日子。
大體是活人的老師
執行現代驗屍最酷的其中一點是,我眼中所見的解剖結構,與數千年前的醫師和解剖學家所研究的解剖結構完全相同。當年,並沒有教科書或高度精密的電腦斷層掃描儀,只有刀具與屍體。
幾千年來,不斷有屍體被解剖,專家的發現也被記載下來。有一點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那就是多數人都有相同的解剖結構。一八○○年代的醫學書籍所呈現的解剖描繪,和現代醫學插圖所示的相同。
由於多數人都具有相同的解剖結構,於是醫學便創造出「常態值」,表示多數人都落入這些參數之內。常態值很有用,這樣我們就能辨識身體的某個狀況出了差錯。舉例來說,女性心臟的常態重量為250克到300克。有些人的心臟重220克,有些人的心臟重達310克;不過,這些依然位於常態範圍之內。然而,在驗屍時,倘若心臟重達700克,就表示出了問題。
目前,這顆星球上大約有七十億人口,然而,完全符合教科書圖像或描述的正常人,卻連一個都沒有。有些人的身體具有些微的解剖差異,有些人的身體有嚴重的缺陷。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這個世界才會變得這麼刺激。倘若每個人都一樣,生活會變得何等無聊!
幾千年來,人類的解剖結構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改變的是病理學。病理學是研究疾病和解剖結構異常現象的學問。1821年的平均預期壽命(如果妳在分娩後活了下來),大約為二十九歲。當時驗屍發現的死因,想必有許多都是傳染病所致。由於驗屍和醫學進步,有許多傳染病如今已經根除了。到了二十一世紀,平均預期壽命約為七十八歲。我們比祖先多活了將近五十年!現今驗屍的一種常態發現實例,在兩百年前還未曾見過,那就是與肥胖相關的死亡。
對於醫學界的任何人來說,要想了解病理學,首先就必須知道解剖結構(事物的外觀)和生理學(事物如何運作)的常態參數為何。我們必須先知道什麼是對的,才能知道什麼是錯的。
基礎生物學始於細胞,每顆細胞都有個職掌。這些細胞形成各種組織,好比脂肪、肌肉、結締組織等;這些組織形成器官;器官進而形成器官系統;接著,這些器官系統便形成人體。
人類的死因可以區分為四類,或就是四種死亡方式:自然、意外、兇殺(死於他人之手,可以是故意的或因疏忽)和自殺(死於自身舉止)。活得長久又健康的關鍵,是要認識可能讓我們死亡的方式。這是生命的病理方式:自然疾病、意外事故、自殺或受他人傷害。
人的一生有幾百萬種可能方式來經歷自然病理歷程,不過,罹患病變只能依循兩種不同方式:
1.先天的。這是在誕生之前產生的病理歷程。這些病症可能是遺傳自親代的基因突變,也可能是胎兒發育期間出現的問題。
身為人類,我們全都從兩顆細胞開始。一顆來自母親(卵子),另一顆來自父親(精子)。人體要經歷許多步驟才能形成,最開始是精卵結合的受孕片刻,這就稱為受精。細胞藉由相互複製而成長。一旦卵子和精子細胞結合,它們就開始分裂。這是人類經歷病理狀況的第一個可能時點。如果有一個親代出現基因突變,就有可能傳遞給孩子。病理狀況也可能發生在發育中的胎兒,這就不是肇因於某種遺傳獲得的突變。
2.後天的。指稱我們並非先天具有,而是在生命歷程中患染的病理狀況,可能是感染、受傷或環境暴露(包含故意的和非故意的)。
病理學是個偏執狂
每位醫師必須要能區辨病理狀況,才能縮小病症的可能範圍,以免延誤治療或誤診。安排每位病患每年做一次全身電腦斷層掃描來檢視體內狀況,既不經濟也不實際。醫師必須根據患者的病史,包括他們的年齡、性別、人種和職業等等來推測,藉以縮小範圍。
由於病理的可能狀況無窮無盡,醫學也創造了參數或常見狀況。在醫學界,最常見的狀況是普遍發生於某特定族群民眾的疾病或病症。
病理學根本就是種族歧視、性別歧視和年齡歧視者──什麼歧視都有。不過,這是有充分理由的。
病理學的人種和族裔
由於病理狀況可以是遺傳的,某些疾病和病症在某些人種或族裔當中會更盛行。病理狀況也可能是後天罹患的,可能與某些社會經濟生活方式有連帶關係。
阿什肯納茲猶太後裔(Ashkenazi Jewish,註:德國萊茵蘭一帶的猶太人後裔)民眾罹患特定疾病的風險較高,例如:泰─薩克斯病(Tay-Sachs disease)。這是一種遺傳性疾病,患者的身體無法分解脂肪化合物,因此這類化合物便會在患者的腦中堆積並損害神經細胞。這種疾病最常見的形式,通常是新生兒在出生後幾個月內開始出現症狀,不到幾年,其症狀就會發展為失明和癱瘓,而他們也會在四歲時死亡。所幸,有一種基因檢測可以用來辨識親代是否具有這類基因。不過,為地球上所有想生兒育女的人安排做泰—薩克斯病檢測很不實際,特別是已知那種疾病頻繁發生在特定族群中。
鐮狀紅血球貧血症是一種遺傳性疾病,最常見於黑人族群。在正常狀況下,我們的紅血球呈現圓形,鐮狀紅血球貧血症患者的血紅素(紅血球的輸氧蛋白質)是有缺陷的,導致紅血球具有新月形外觀。鐮狀紅血球貧血症讓患者非常痛苦,因為異常的血球無法順利流經血管和各個器官,還有可能造成栓塞。
遺傳性疾病大多數傳承而來,這顯現了「自然汰擇」這種基本演化原理的一個徵兆。自然汰擇是大自然用來消滅具有不良特徵的族群,以此來控制人口的方法;這類疾病通常會滅絕所有罹患這種疾病的人。不過,鐮狀紅血球貧血症並非如此。
研究人員已經發現,住在瘧疾盛行地區或者祖先在那些地區居住的人士,就是罹患鐮狀紅血球貧血症的最高風險群。看來,這種特徵是一種生物學優勢,因為瘧疾寄生蟲只能存活在漂亮的圓形細胞上。
病理學中的年齡因素
病理學在不同年齡層展現出不同的風貌。儘管多數醫院都能治療所有年齡層的患者,仍有專門診治年幼者(小兒科)和年長者(老人醫學)的區隔醫學領域。這是由於醫師的診斷和治療方法採取不同途徑所致。
幼兒出現症候群時,可能是肇因於先天性病症(與生俱來的)。就成人而言,這種可能性就低得多了。
有些病理狀況,特別是某些惡性腫瘤類型,只發生於兒童。
神經母細胞瘤(neuroblastomas)是見於兒童的惡性腫瘤,十歲之後才罹患這類腫瘤的情況極端罕見。另一方面,結腸癌幾乎完全見於成年人。
其他類型的病理狀況,有些只見於特定年齡層,例如,冠狀動脈和骨關節炎這類病症都是老化的常見徵兆,而成長障礙則是兒童疾病。
病理學中的性別因素
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生物性別,是一個重要的病理學屬性;但可別把它和一個人的社會性別(gender)身分搞混了。社會性別並不是生物性的;這是社會性的,指稱社會為男女分別制定的規則、特性和行為。多數人的生物性別和社會性別身分兩相一致,但有一些人就不是。
就生物性而言,性別並非兩種。多數人誕生時,若不是男性(XY染色體),擁有一套男性生殖器官,就是女性(XX染色體),具有一套女性生殖系統。這適用於多數人,卻不是所有人皆是如此。在某些情況下,嬰兒出生時並沒有清楚確立他們是男性或女性,這就稱為「雙性人」(intersex)。很可能是X和Y染色體(性染色體)在受孕時出了問題。這些染色體決定了一個人會成為哪種性別,也造就了可以讓我們辨別男性或女性的影響因素,例如性荷爾蒙,會將體毛和乳房尺寸等性別特徵,賦予人類。
儘管雙性人是很少被提出來討論的課題,卻比你所想的更常見。根據統計,全世界人口有2%是雙性人,相當於全世界的紅髮人口數量。
儘管如此,由於大多數人不是男性就是女性,醫療專業人員也就很容易藉由了解患者出生時屬於哪個性別,來縮小病理歷程範圍。
某些疾病和病症較常見於出生時屬於女性的患者,例如乳癌。另有一些病理狀況,比較常見於出生時屬於男性的患者,例如主動脈瘤和攝護腺癌。
我們知道大體是活人的老師,不過,活人能教我們什麼?本書納入一百多則遞交給我的獨特病理案例,來自於世界各地!
我們從這些案例學到的最大教訓就是,了解我們身體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醫師。一般來講,對患者來說最好的結果,往往出自醫師連同患者共同診斷出他們的病理狀況之際。畢竟,除了醫師眼前檢視的那副人體之外,再也沒有人對那具人體認識得更深。
病理狀況有可能發生在任何細胞、任何器官、任何年齡層、任何人種和任何性別。發生在任何人身上!本書只是可能病理狀況的一小部分。
──妮可.安潔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