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中的選文就像是時空膠囊。從一九五?年至一九八五年左右,所有尋找沙林傑的人能經手的資訊都非常有限,而最終,人們免不了發現這些資訊當中,有些是捏造出來的,或至少是有誤導性的。本書中的幾則報導除了一些明顯的文法或印刷錯誤外,皆按最初發行的內容印出。撰寫最後兩篇文章的喬安娜.史密斯.拉科夫(Joanna Smith Rakoff)和羅傑.拉斯貝瑞(Roger Lathbury)皆曾與沙林傑交談,但他們的敘述甚至連籠統地稱作訪談都不行。這兩篇文章猶如樂章的尾聲,是兩份由用其他方式進入沙林傑要塞的人所撰寫的私密報告。
我試著想像著沙林傑說這話時一臉苦笑,但他應該笑不出來。無論如何,他的說詞並不完全正確。《麥田捕手》於一九五一年出版時,他與友人威廉.麥斯威爾(William Maxwell)為《每月選書俱樂部書訊》(Book-of-the-Month Club News)進行了交談,儘管稱其為採訪有點牽強,但這是唯一一次沙林傑的話被直接引用。
那股背叛感一直留在他心中。到了一九七八年,溫莎高中(Windsor High School)學生報紙的編輯想要重新刊出那篇文章,他寫信給沙林傑以徵得同意,結果收到了一張回覆的便條,上面稱該採訪報導「根本是一篇欺騙、操縱、剝削和扭曲事實的文章」。(先別管事實上沙林傑非版權所有人,實際上也無法授予許可。)另一方面,布萊尼結婚並搬走了,甚至試圖採訪沙林傑宇宙中每一個人的席爾茲及薩雷諾也無法與她講上話。
沙林傑準時出現了。他說:「我作為一個作家,來這見另一個作家。」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回答有關寫作的問題,但不會回答其他任何問題。這篇文章後來落到了《巴黎評論》(The Paris Review)編輯喬治.普林頓(George Plimpton)手裡,埃普斯真正的麻煩便源於此。普林頓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他誤以為埃普斯才二十多歲,因此他將這篇文章改寫成一篇強調她少女氣質的第一人稱文章:
這篇訪談〈我去年夏天做了什麼〉(“What I Did Last Summer”)刊登於一九八一年夏季的《巴黎評論》中。普林頓大肆宣傳了這篇文章,稱其為《巴黎評論》對沙林傑的完整專訪,是他給後代的終極訊息。這篇報導比之前刊登在報紙上的那篇傳播得更廣。和往常一樣,這位不想發言的小說家因發言受到了指責。傳記作者保羅.亞歷山大(Paul Alexander)寫道:「有人可能會爭辯說,他赴約是因為他知道埃普斯會將那次的會面寫下來,而那會為他帶來宣傳效果。」
這一切可信度多高?「總有一天,我會全部說出來,」埃普斯說,「只是時候未到。」現在她七十多歲了,她已多年未更新她的部落格,也沒有回覆我的電子郵件。和布萊尼一樣,她也隨著沙林傑遁入沉默。這個女人做了這麼多,結果就是使得沙林傑更加渴望清靜無擾,對她來說,也許這是命運最適切的安排了。埃普斯與沙林傑訪談完六個月後,馬克.大衛.查普曼(Mark David Chapman)開槍射殺約翰.藍儂(John Lennon),稱《麥田捕手》是他的「宣言」。從那時起,任何出現在沙林傑家門口的不速之客,無論是何等大美女,都沒機會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