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讀托爾斯泰作品，也讀托爾斯泰這個人

俄國文學推廣者�丘光



　　托爾斯泰大概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俄羅斯作家之一，他的創作文類含括童話、寓言故事、短篇小說到長篇史詩小說，讀者群有孩童、工農平民百姓、知識分子、政治社會運動者等等，涵蓋層面極為廣泛，作品的影響力也歷久不衰。



　　托爾斯泰出身俄羅斯圖拉省的貴族之家，據說在他祖傳莊園的主宅門口有一棵著名的樹，叫「窮人樹」，因為當時幾乎每天早晨在這棵樹下都會聚集一些窮苦農民、朝聖旅行者、流浪漢，他們等待托爾斯泰出門時向他求助，他都樂意一一回應提供協助。



　　本來不愁吃穿的托爾斯泰卻喜歡身體力行勞動，他在家會自己縫製靴子甚至分送親友鄰居，也經常去田裡跟農民並肩割草、耕田，他不是為了博得親民的虛榮，而是發自內心喜愛並尊敬體力勞動，儘管他知道農民們也笑他做得不好，他仍努力去做。



　　我們從這兩個現實生活的小故事，來比對他的文學作品，會發現托爾斯泰從思想到生活實踐都有一貫的態度，確實文如其人。



　　本書收錄的〈傻子伊凡〉、〈人需要多少土地〉、〈人倚靠什麼而活〉、〈受洗的孩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五篇皆出自托爾斯泰於一八八○年代自己編寫的《俄羅斯讀物》第四集，這系列故事是專為一般大眾和中小學生寫的，可以說是這位偉大作家把他完善社會的中心思想，藉由這類簡單易懂的故事呈現出來，作為啟蒙大眾的基本讀物。



　　〈傻子伊凡〉談踏實的勞動，這是根本的根本，是一個人之所以在生活中立足的現實根基，作家利用俄羅斯民俗故事中常見的三兄弟形象──老大老二有才有能，但少了老三那種憨直的品格特質，老三雖是個傻子，最後卻往往因為傻而老實才能夠務實地解決問題，拯救家族和國家社會。



　　印象中我很小的時候讀過〈傻子伊凡〉，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這故事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手上有長繭的人才能上餐桌，小時候一知半解，因為我們現代社會的求學成長過程中不太容易手上長繭。長大後慢慢理解，人的生存不單只靠體力勞動，還要有智力勞動，這個故事是說人必須自食其力，無論在什麼時空環境下，自食其力的人更能夠找到一條自己的出路。



　　後四篇故事，〈人需要多少土地〉談貪欲致命，〈人倚靠什麼而活〉談愛，〈受洗的孩子〉談改過贖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談原諒。讀完全書，我們不難體會，托爾斯泰藉此試圖形塑一個理想的人該有的人格特質──踏實勞動，不貪婪，懂得愛，能改過，會原諒，這些都是人格發展的重要基石。



　　現代社會人際關係中的一大問題是，或許你很懂得愛自己，卻不太會愛他人，或許你很擅長原諒自己，卻無法原諒他人的一點小過失，這阻礙了人與人之間的良性互動，甚至導致不幸。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故事中起初因為一顆雞蛋而失和的鄰居，最後兩家吵得不可開交導致放火洩恨──「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別人的錯誤在眼前你看得見，自己的錯誤在背後所以看不見」。如果人人只愛自己，不懂得原諒他人，那麼這個世界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一九○六年托爾斯泰得知自己被推薦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他很不願意讓自己耽溺在爭名得利的漩渦中，在得獎名單尚未發布前，他拜託一位翻譯自己作品的友人──芬蘭作家耶爾內費爾特，設法讓他不要得獎，還說假如得獎後他再拒絕會讓大家更尷尬，結果如他所願沒得獎。而我相信，真正偉大的作家，不需要這種形式上的獎賞，我從托爾斯泰學到的是，給作者最好的獎就是翻開書本好好閱讀，細細思索！